莫驕眼神渙散,僵着的手撐着辇簾,還是随侍幫他将簾子放下,随着一聲“起辇回宮”,莫驕感覺身下的轎辇又被人穩穩擡起。
隔了片刻,莫驕忽地又一把掀開辇簾,他四處張望,随侍問他要什麼,他不說,隻一個勁的尋找着什麼。
坐直身體時,眼淚不受控的從眼眶裡滾落。
明明随侍護衛隻有十數人,可他們竟可以對付得了豁命行刺的毛賊。
就在眨眼之間。
且毫無傷亡。
他們的身手原來那樣厲害。
不對,剛才動手的聲音明顯不止。也就是說,還有暗衛。
至于多少暗衛,他又哪裡清楚。
很多時候他不知道何為傷心。畢竟就他這個傀儡太子,似乎每一日都沒差别。
但如今他懂了。
明明他都擁有了希望,他以為他終于等到了,終于可以去當一個普通人,可現實卻是虛妄的。
他,可是高貴妃的太子,他可是高家的太子,他又怎可能逃得脫呢?
他逃不脫,還有可能搭上香兒的性命。
又怎可以。
怎可以。
成串的淚珠子往下掉,承基太子躲在辇内一時哭到背過氣去。
随侍發現時,太子已經哭暈過去了。
幾個内侍大驚失色,自知伺候不周要被貴妃重罰,臉上表情都十足難看,其中一個直接拍腿大哭,另一個小太監則吓尿了。
将太子送回太子殿,請禦醫的請禦醫,有人去禀報貴妃。高貴妃人沒到,懲罰先到,倒黴的數個内侍直接被下令責打八十大闆,僥幸活下來算他們上輩子積德。
...
還是那個夢,他被人拽着手腳,死命往水裡拖。
水,那麼深。
他喊不了救命,更掙紮不了。
眼還未來得及睜開,莫驕就聽到了幾個宮婢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上午誰伺候的,不是讓你們别給太子喝太多湯水?”
“奴婢冤枉,上午太子還暈着,奴婢怎可能喂水,隻是給唇上沾了些。”
“還敢頂嘴?有本事去娘娘面前說理去。”
“這要傳出去,誰信啊,堂堂大越朝太子,是個憋不住尿的……”
“都小聲些。還怕傳不到人耳裡嗎?”
“這……要不要換?”
“太子又沒感覺,等人醒了再說吧。”
莫驕伸手探身下的床鋪,果不其然浸濕了大片。
他一動不動仰頭望着帳頂,确認捂不幹,而捂幹了也沒用後,他裝着若無其事起身。
不多會兒進來數個宮婢,兩個伺候他更衣洗漱,其餘去整理床榻,進進出出,好不繁忙。
等穿戴整齊,莫驕頭也沒回,徑直出了寝房。
天還亮着,隻是灰蒙蒙的,瞧不見一絲陽光。
莫驕攔住一行色匆匆,沖自己屈膝行禮的宮婢:“幾時了?”
“回太子殿下,已是未時末。”
說完話,宮婢逃也似的跑走了。
莫驕早已習慣宮人對他的疏離,從小到大,幾乎所有宮人都離他遠遠的,有的是人負責他飲食起居,卻沒人陪他說話。
大部分是怕和他說多了話,遭貴妃懷疑,另一些則是怕隋皇陛下和辰妃懷疑他們有異心。
時日久了,莫驕也就不感覺有什麼。
隻是最近半年或許是有香兒陪着說話,陡然回來,還是有些不适應。
想到香兒,莫驕似乎感覺昏暗的天空都亮堂了許多。
眼下是未時末,那距離香兒來接他還有三個時辰。
他隻要不出現,那香兒就能安然無憂。
還有什麼辦法呢?
莫驕一邊往前走,一邊腦中想着法子。
他不甘願哪。
明明他能出去開燈籠鋪,明明香兒都答應了陪他一起。
他好不甘願。
可還能有什麼法子?
有了。
莫驕頂着滿面的希冀加快腳步往貴妃殿跑。
周遭宮人避之不及,紛紛跪倒。太子似毫無所覺,臉上興奮依舊跌跌撞撞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