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上鋪着一條威武雄壯的龍,點上亮,旋轉時,就能見到黃燦燦的整條龍身。
莫驕是在進宮的第二天去向父皇請安的。
對于求見父皇,他還算有經驗。他知道要是以讨教功課,送美味點心,這種借口上門,父皇肯定會将他拒之門外。
于是,莫驕以緊急要事禀報求見父皇。
他知道今日要見不成父皇,下回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他還暗戳戳給陛下身邊的通報公公送了個大金元寶,好聲請人家在陛下面前勿必傳好話。
小公公發誓自己真的有替太子說好話,但陛下不聽他的,他也沒辦法。
莫驕聽說父皇不肯見自己,心裡有些失望的,好在他也習慣了。
小公公慢吞吞将金元寶遞過去還給太子,莫驕沒接:“送給公公的就是公公的。有勞公公費心了。”
這好不容易到手的,小公公本來也心痛,聽到太子的話,當下又笑眯眯揣回了袖中。而後恭送太子離開。
莫驕才拐出式乾殿的大門,就瞧見三皇子帶着人沖他這邊過來。
三皇子上前沖太子問禮:“臣弟見過太子殿下。”
莫驕扶起他:“三皇弟不必多禮。”
三皇子側身,待太子走過,他眼神輕蔑撇過太子手裡的燈籠,而後大步往前。
莫驕轉頭,眼看着三皇子踏進式乾殿,他來不及開口,轉眼三皇子沒影了。
莫驕沒有回太子殿,他今日是必須要見到父皇的。又怕引人注意,就在式乾殿附近尋了個偏僻的角落躲着,等父皇出來。
蚊蟲盯了他滿臉包,他愣是沒挪一步。主要是他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躲啦。
好在老天開眼。他早朝結束來的,一直等到過了午時,終于見到陛下出來。
陛下帶着三皇子往練武場去,莫驕追上去,被陛下的随侍攔下。
眼看着父皇越走越遠,莫驕心急叫:“兒臣求見父皇,請父皇成全。”
陛下當然是不睬他的。
莫驕隻好又往前爬了幾步,鼓足勇氣繼續大聲說:“父皇,兒臣有意禅太子位給三皇弟,懇求父皇成全。”
這回,陛下終于站住了腳。
陛下轉頭,落在太子臉上的神情先是不可思議,後變成了滿滿當當的探究。
眼看着父皇走近,太子心如擂鼓,垂頭不敢和父皇對視。
陛下俯視着太子,目光從太子發頂,移到太子手裡的燈籠上。
陛下扯了抹涼薄的笑:“朕竟不知太子也學會了這種把戲,不愧是親母子。”
陛下當太子說禅位是假,借故讨好自己是真。
要知道往前兩年,陛下可沒少被太子各種騷擾,還是有一回陛下忍無可忍,明确告訴太子,他的兒子隻有一個那就是三皇子,太子隻是貴妃的太子,這之後太子才消停了。
陛下還當太子又明知故犯。他目露嫌惡,掉頭就走。
莫驕撲上去抱住陛下繡着龍紋的靴幫:“父皇!”
三皇子擋在陛下面前:“父皇日理萬機,實在沒空。請太子殿下不要為難父皇。”
三皇子說着,伸手扶太子起身,見太子不配合,他不動聲色用巧勁,将太子的手掰開。
太子吃痛,下意識縮回手。
“啊。”
一聲痛呼,卻不是太子發出的。
陛下忙看向三皇子,檢查三皇子傷勢:“麟兒,可有事?”
太子抱着吃痛的手腕也驚訝看向三皇子,隻見三皇子的手心躺着一道不淺的血痕。
太子知道是自己造成的,立時慌了。
他還沒來得及道歉,三皇子先一步跪下道:“兒臣無事,隻是一點小傷,父皇無需擔憂。請父皇勿要怪罪太子殿下。”
陛下看清三皇子手心的傷是鮮紅色,而非中毒後的黑色,這才放下心來。
陛下一時沒說話,隻抱了抱三皇子的肩膀。而他通紅的眼足以證明陛下有多受感動,半晌後才說:“朕的三皇子何其明理懂事。何其優秀智慧。朕何其有幸。是朕無用。”
三皇子抱住陛下的腰身:“父皇,兒臣有父皇就夠了。”
一番父子情深後,陛下轉眼瞧向太子。
陛下轉過來的目光如冬日山林凝出的冰錐,太子不經意和父皇對視,吓得慌忙垂下頭。
陛下心中湧起無盡的厭惡,眼前的人竟然當上了太子?他的三皇子明明哪哪都比這個病秧子強,真是不公平!
說來還是怪他。當初就不該讓那高氏女懷上。
哪怕後來他多警醒些,這孽種也是斷然保不下來的。都怪他,都怪他呀!
沒有太子,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處境。
隋皇陛下悔不當初,可眼下說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陛下揚眉斜睨太子,語帶嘲諷問:“太子非要見朕所為何事?莫不是貴妃抱恙,讓太子來請朕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