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他正立在祠堂的牌位前,沐浴在昏黃的微光裡,久久不動一下。
管家将信遞給他,許望之打開瞧了,依舊沉默不語,隻眼裡的寒芒更勝先前。
她猜到了。
猜到又怎樣?
他要不想她知道,避開萱嫔就成。他沒避,是因為壓根不怕她知道。
就算陛下知道,那又有何妨?不是想當明君嗎,他不信暴君還能來殺了他!
從前他當然怕,暴君滅了高家,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暴君會哪一日沖他動手。畢竟那是個瘋子,瘋子隻會殺人,不會講道理的。
可如今不同了。他知道暴君有了軟肋,暴君妄想當個明君,那就不能殺他。
“爺爺,你在天有靈,可千萬要保佑望之。您自小告訴孫兒,那皇城内的椅子本就屬于許家,本就屬于孫兒的,孫兒會想盡一切辦法奪回來。”
老實立在一旁的管家适時開口:“侯爺,那些人短短三天将朝廷給的萬兩金都花了,有官員要盤賬,他們還把官員給打殘了。陛下應當這會兒已經知曉了。”
許望之捏碎了落葉,灰燼從他指縫間紛紛揚揚灑在身側地上:“我不是說了,都提醒多少回了,他們是沒腦子嗎?”
管家垂着頭不語。
許望之深呼吸口氣,轉身,大踏步往外走。
風席卷着黑雲遮蔽半月,此時的天已然徹底黑沉。
...
“您不吵吵着國庫空虛,怎就那些人提出要萬兩金,您就給了?”
要不是眼前這家夥是陛下,她都想上前戳着他的腦殼子好好問問。
“銀子是要花在刀刃上的,您就算要給,也不能直接給他們吧,您好歹派個官員監督着對吧?”
陛下垂着頭,小臉上滿是落寞無奈。元香說一句,他就跟着說一句:“朕知錯了。”
要麼:“朕下次不會了。”
元香還有好多話想說,但瞧見眼前這個受氣包,她洩氣了。
莫驕想起來,解釋:“朕之所以跳過許仆射,直接将萬兩金給他們,也是怕他們覺得朕另有居心,不将他們當朝廷的人。朕沒想到他們花銀子會這麼利索,這才三日,竟然全沒了。”
莫驕翹起三個如蔥段指頭給香兒瞧。
元香一把扣下那刺目的指頭,捏在掌心,咬牙摩挲着。這些天睡覺,這家夥忒不老實,起先隻是要和她拉手,後來要抱着她胳膊,再後來要枕着她肩膀。今早醒來,也是這隻手,竟然放在她胸口!
難怪她做夢整個人被壓在一塊石頭下動彈不得。當下将人一腳踹下了床。
神遊天外回來,元香沒好氣說:“這事,陛下問題最大。”
“朕知道,朕就是好奇他們怎麼花的。不過要是真的用在該用的地方,那确實也怪不得他們。畢竟人多,别說萬兩金,就是萬萬兩金,認真花起來,也用不了幾個時日。”
“确實,那就是個無底洞。據臣妾所知,一個大豐收就有成千上萬人,别說三大起義團加起來。”元香臉露希冀瞧陛下,“要不然,臣妾陪陛下出去微服探訪下?那就都知道了。”
莫驕摸着腰,委屈說:“可朕腰疼。”
元香知道他幾個意思,斜眼瞅他:“不就輕輕一腳。還沒好嗎?”
莫驕更委屈了,以前香兒都是先安撫他,而不是說風涼話。
元香實不願見這副嘴臉。她不耐撇過臉去,半會兒又撇回來:“以後臣妾盡量控制住自己,不踹陛下了行不行?以後陛下也控制着點自己的手,别什麼都碰。”
莫驕想狡辯說,可他睡着了呀,他哪能說控制就控制的。怕惹惱香兒,他咽回要說的話,退而求其次說:“那不小心碰到别的行不行?”
除了她的胸,其他地方不痛不癢的。元香點頭:“其他地方随便。”
莫驕笑開,一下又愁眉苦臉:“愛妃,是真的疼,不知道揉揉會不會好。”
高三全上前一步,對上陛下的眼,又裝作無事發生退回了原地。
元香沒奈何,隻好化身小宮女,給他按腰。
“愛妃,癢。”
“愛妃,不要那裡。”
“哈哈,愛妃……”
“那是要哪裡?”
元香發現折騰暴君,還是挺好玩的。那腰又細又軟,圈在懷裡,肆意折騰。尤其看着暴君喘不上氣的樣子。
難怪暴君喜歡折騰人呢。
元香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暴君時,暴君就是在嚴刑審問刺客。
想到刺客的慘樣,元香笑容一滞,推開懷裡的人兒:“走吧,收拾收拾出宮了。”說完,掉頭就走,留下臉色绯紅,喘息不斷的陛下瞧着她無情的背影一臉懵。
莫驕趕緊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