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色暗沉,不見星月。
屋外的人舉着昏黃的燈搖搖晃晃地将影子拉得老長。
幾人停下了腳步,粗嗓子熟稔地發号施令:“今天這裡歇歇腳吧,至少比野外強,按慣例,大家把房子檢查一下。
老黃你去左邊這一間,阿尤你去右邊,都警醒些。”
屋外的燈光一分為三,發号施令的男人在房子周圍繞了一圈,最後彎着腰往枯井裡探了探,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
姜暮帶着姜滿正在左邊那一間,被叫做老黃的男人警惕地踹開門,手裡的手電筒往屋内一照,燈光并不強,但對于剛适應黑暗的姜滿來說很是刺眼。
隐約看見男人身上棕色馬甲和寬大長褲,她扭過臉埋在了姜暮懷裡。
“誰?!”門口的男人照到人也是吓了一跳,身體往後連退兩步,手中緊握的西瓜刀直直對着屋内的人。
他喘着粗氣瞪大眼睛又仔細打量着姜暮一陣,夜幕降臨讓小孩子也失去了白天裡的興奮勁兒,此刻被陌生人提刀質問也心生膽怯,窩在男人懷裡撒着嬌喊爸爸。
聽到她會說話,門口的人才找回自己的魂一般緩緩吐出一口氣。
“你們怎麼剛剛不出聲?”老黃抱怨一般歎了聲氣,身後走來兩人,面帶警惕眺望着屋内的情況,“怎麼了?”
“裡面有人。”老黃嘟囔了一句,“剛剛不出聲,吓了我一跳。”
又是兩道燈光打在姜暮臉上,男人的長發不再和往日一般淩亂散落在肩膀處,在出發前,姜滿特意拿出了自己的小梳子替他梳了兩遍,他的頭發濃密,面無表情擡頭時,清俊面龐透出的平靜反倒是讓人捉摸不透。
在這末世裡,獨自帶着孩子出門的都是狠人。
姜滿摟着姜暮的脖子坐了起來,扭頭看向了屋外的陌生人。
她生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撲閃着,翹鼻子小嘴,嬰兒肥的臉蛋圓潤白皙,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好。
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撒嬌起來基本沒有人能拒絕她的請求。
在場的人在對上姜暮時身體察覺到危險下意識繃緊,而在姜滿回頭時,仿佛聽到警報解除般又站直了身體。
為首的老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上歪着腦袋打量他們的稚童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他回頭拉住了躲在身後的孩子,那是個瘦弱的小女孩兒,看着比姜滿大一些,臉上稚氣未脫,但更多的是經曆末世後的麻木和惶恐不安。
在末世,孩子已經很少見了。
養活自己尚且艱難,更何況還要帶着一個孩子。
姜滿又聽到了那個粗嗓子,穿着灰撲撲的登山服,帽子蓋住了他的頭發,露出半張臉都是胡子的臉,讓人看不分明。
“我們趕路找個地方歇腳,沒想到這裡已經有人了……”他說話含笑,像末世之前那般客氣寒暄,也難怪會成為一衆人中的領頭兒,說起來頭頭是道。
“你看我們總共也就幾個人,正好住另一間,現在末世也能互相照顧,你說是不?”他搓了搓手,并沒有仗着人多勢衆就對帶着孩子的姜暮頤氣指使,能活到現在眼力見肯定是有的,對方一看就是有底氣才能獨自出行。
可愛孩子的濾鏡反而洗去了姜暮帶來的危險性。
姜滿許久沒有和人交談,強撐着困意倚靠在姜暮的胸膛上聽了一會兒,男人嗯了一聲,胸腔震動傳遞到姜滿的耳邊,她又打了個哈欠。
為首的男人很有眼色地帶着人去了隔壁的房間。
有人忍不住小聲問:“應該是異能者吧?”
否則誰會這麼大膽帶着孩子出來。
異能者和普通人在外表上看不出來,隻是姜暮氣勢與衆不同,淡定神閑的模樣在異能者的身上很常見。
“應該是。”男人摘下帽子,開始打量着房間裡能睡的地方,他并沒有多說,走了一天身體和心裡的疲憊在此刻到達了頂峰,“收拾一下睡吧,按照計劃,我們走到海島還得三天,明天還得抓緊趕路。”
這麼一提起,剛剛對姜暮和那個孩子的好奇心也被疲憊打敗。
沒有什麼比找到一個安全的基地更振奮人心的了。
男人從包裡拿出收音機拍了拍,扯出天線後熟練地找到相應的頻道開始聽起來。
機械女聲帶着沙音:“海島……呲已完成全面通電,限時接納幸存者居住,代價是每日6個小時工作。重複一遍……海島已完成全面通電呲——”
這就是一衆人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最後能抓到的機會。
周圍雖有基地,但也接納異能者。他們這種普通人去了也很難活下去。
老黃拉着女兒找了一塊角落坐下,鋪好睡袋,又給孩子解開發繩。
沉默不語的孩子或許是看到了姜滿,臉上多了一些表情:“爸爸,明天我能和她一起玩兒嘛?“
老黃不願意打擊女兒難得提出來的請求,另一間房的男人看着就不好相處,倒是那個孩子很是活潑。
他沒有正面回答女兒的話,隻是将她塞進了睡袋摸了摸她的額頭:“先睡吧,茹茹乖。”
另一間房的姜滿也拉着爸爸說起剛剛看到的女孩子,她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明天要和那個姐姐玩。”
姜暮沒有回答她的話,他這間房是卧室,把姜滿塞到床上蓋上舊被子後也躺在了床的邊緣處。
喪屍基本不需要睡覺,但他覺得自己應該也要躺着的。
姜滿沒聽到爸爸的回答也不糾結,從前很多事情也是她自己做主,爸爸并不會多加幹涉。
熟練地鑽進姜暮的懷裡,他的身體依舊冰冷,硬邦邦的,那小小的溫熱的一團窩在他的臂彎處,仿佛将他當做了最安全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