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楓并沒有能夠休息太久。
不僅僅是因為傷患的情況反複需要他治療,還是因為他自己又一次發燒了。
阿楓在阿倫特的怒喝中醒來,很快就感知到身體的灼熱和肢體的酸痛,它們像是依附在船體上厚厚的藤壺,令他難以掌控身軀,但好在意識很快清醒過來。
很快阿楓感覺到阿倫特返回到自己身邊,阿楓抽抽有些堵塞的鼻子,發出悶悶的聲音:“怎麼了?”
阿倫特看着鼻子和眼角紅紅的阿楓,有種說不出的澀意,伸手摸摸他滾燙的額頭,試圖敷衍過去:“沒什麼。”
“騙人可不好。”阿楓直覺肯定不是什麼小事,雖然阿倫特脾氣不算很好,但是還是很少那樣朝别人發怒。
阿倫特看了阿楓一會兒,湛藍的眼睛有些暗沉,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你發燒了,渴不渴?”
“我知道,”阿楓點點頭,“給我點水。”
阿倫特給他倒了一杯島嶼上泉水中收集來的水,那裡的水含有少量的鹽分,同時人們也覺得這種由空浮遊淨化來的水喝了對身體有好處。
阿楓痛飲了一整杯水,舒暢地歎了口氣,然後看向阿倫特:“現在說說?”
阿倫特撇撇嘴吧,不悅道:“病人不需要考慮那麼多事情。”
阿楓盯着阿倫特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感覺到,你的心緒亂了很多……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生氣。”
阿倫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确保自己變得毫無表情沒有破綻,再一次重複:“沒事。”
“……”阿楓失笑,看來阿倫特是真的很生氣,但是就算他沒有表情就能遮掩自己的情緒嗎?
“和我有關吧?”阿楓斟酌着開口,“倘若是冒犯到你,你會直接冒犯回去,不會放在心上。”
阿倫特抱着手臂,垂着眼睛看着阿楓,沒吭聲。
阿楓伸出手,說:“你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好嗎?”
阿倫特拉住他熱乎乎的手,沒有看他,隻是有些冷硬地說:“你生病了,不用考慮這些,我會解決他們。”
阿楓見阿倫特不肯松口,反複試探也試不出什麼,他也不願意逼迫阿倫特,暫時放過這個話題,轉而說:“我以前不會這麼頻繁的生病……我的意思是,我感覺這不像是生病。”
阿倫特沒說話。
阿楓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十分清明,感知能力也很敏銳,并不像一個發燒病人,他有了一個想法:“是我的異能在提升……那個褐巨藻呢?”
阿倫特從一旁拖了個盆過來,經過幾個小時的補水,原本幹枯成一條的褐巨藻恢複了一些,舒展開原本幹枯的葉片。阿楓也能感覺到它的活力大大提升。
阿楓碰了碰褐巨藻,十分清晰地感知到褐巨藻此刻歡欣的情緒,以及它明顯比其他植物活躍的……思維?
在阿楓的印象中,植物們雖然有自己的各種情緒,但他通常隻能感知到一個大概的方向。就像是嬰兒隻有簡單的喜怒哀樂,而缺乏清晰表達自我的能力。
而此刻,他卻能清晰地感知到這顆褐巨藻想靠近他和想要陽光的訴求。
阿楓回憶此前在沙灘上與褐巨藻産生聯系的那種感覺,他試着給予褐巨藻一些異能,然後就看到褐巨藻頓時立起莖葉的末端,好似再一次“活”了過來。
阿倫特頓時警惕地看向褐巨藻,被阿楓安撫:“沒事,是我控制的。”
阿楓也是當下才明白過來,此前褐巨藻突然受到他的控制去阻攔海獅的原因。
這或許是他異能升級後出現的新技能,可以通過分給活植部分的能量和生命力,使它們突破一些限制,從意識模糊無法動彈的普通植物,躍升為意識清晰且可以運動的異植。
但這種效用目前看來是暫時的,倘若他收回能量和生命力,植物就變回普通植物。就算他放棄回收,給出的能量也會慢慢逸散損耗,植物會慢慢恢複原狀。
倘如想要永久性的躍變,以這顆褐巨藻來說,需要極為大量的異能,而以目前阿楓的蓄力來看,把他異能抽幹了也不夠。
給了褐巨藻一部分異能,阿楓又有些頭暈了,這或許和他正在升級有關,于是他戳退戀戀不舍的褐巨藻讓它回盆裡呆着。
阿楓因此有些興奮,在上輩子時阿楓自身的異能就被斷定已經沒有升級的潛力,多年以來阿楓一直沒有感覺到異能拓展的傾向,沒有想到在異世界居然意外獲得了突破的機會。
他和阿倫特說起這件事情,果然阿倫特終于高興了一些。
“所以,”阿楓看着阿倫特,認真道:“不用太擔心我,我在變得更強。我知道你擔心我一直給族人治療太過勞累,不過現在看來對我也有不少好處,或許異能使用越熟練,我就能越快的晉升。”
阿倫特抿抿嘴唇,顯得不那麼情願:“不能太縱容他們……不然慢慢的,他們不會感激你的。”
阿楓當然明白鬥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先前他感覺這次狩獵行動存在冒險的傾向,這根源在于族長和族人們都倚仗着他的能力,不是個好苗頭。
阿倫特見阿楓沒有反對,思考片刻,才有些憤懑地說:“剛剛,是凱安娜的父親,他要求你愈合凱安娜臉上的傷痕,不要留疤痕。”
“這麼着急?”阿楓沒和凱安娜的父親打過交道,不清楚對方德行,不過看阿倫特提起對方那副鄙夷的樣子,估摸着不像是好人。
阿倫特冷笑一聲,出言嘲諷:“那是,他們一家廢物都盼着凱安娜那張臉換好處。”頓了頓,阿倫特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魯魯特也是個沒腦子的,一起跟着添亂。”
阿楓疑惑道:“魯魯特?他過來了?不是告訴他要靜卧修養嗎?”
阿倫特提起他就有些煩躁,毫不客氣地說:“白長這麼大,就算是凱特也知道事分輕重,被别人三言兩語就當刀使了還不知道。”
阿楓不太好說族長的兒子什麼,隻說:“或許是他,關心則亂吧……”
“哼。”阿倫特嗤笑一聲,表明了他的态度。
“那你怎麼說的?”阿楓接着問。
阿倫特臉色更陰沉了,這使他看上去極具危險性:“那時你已經發燒了,我告訴他們你病了,他們不信。我就讓他們進來看,但凱安娜的父親還是又吵又鬧,我就把他們都轟出去了。然後納奇爾把他們都叫走了。”
阿楓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同時阿楓陷入思考,他意識到需要找到某種辦法壓一下現在的這種勢頭,不能讓族人們形成對自己的依賴。
依賴得時間長了都會變成理所當然的使喚。
看了看盆裡安安靜靜趴着的褐巨藻,阿楓突然有了一些主意,他示意阿倫特附耳過來,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阿倫特雙眼一亮。
…………
臨近傍晚,族人們在沙灘上架起篝火準備烤制收拾好的海獸肉作為慶賀的晚餐。
凱特正在切割海獅腌制好的腿肉,正美滋滋地準備架到火堆邊,突然感覺到大腿一沉。低頭一看,自家妹兒扒在腿上,淚眼汪汪,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作為可靠大哥的凱特頓時大怒,怒發沖冠:“阿麗娜,誰欺負你?!”
阿麗娜搖搖頭:“不是我,是他們又說阿楓的壞話,還說我們蠢被阿楓騙。”
凱特冷靜一下,心道沉寂已久的喬伊卡爾又要搞事情了嗎?于是沉聲問:“是誰說?”
阿麗娜扭頭一指,指向不遠處的一塊礁石上一個中年男人正圍着魯魯特喋喋不休,正是凱安娜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