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溫順的人耍起威風來也挺讓人上頭的。謝父啞了火,擡眼看了氣得狠了的夫人,心裡又是無奈又是無措,遲疑半晌親自給謝母端了杯茶,算是變相低頭。
謝母也懂得順台階而下,端起茶喝了口。夫妻倆相對無言半晌,謝母換了個平和語氣開口道:“老爺隻道陳蔚是個好的,那你想過陳夫人麼?”
眼見謝父沉吟不思,謝母續道:“她是當家主母,蘇家姑娘什麼心思她會不知道?還有今日在白雲寺,我突然出現她當時就慌了,怕不是連蘇家姑娘在廂房與陳蔚的事都知道。老爺再想想,她往日對琅華的态度,一幅恨不得當親生哥兒對待樣子,私底下呢?縱着蘇家姑娘糾纏陳蔚,還容着他們同一個屋檐下那麼多年。說出來我都嫌惡心,這還是沒成親就這般算計琅華,以後成親,還不得算計死去?”
謝父抖了抖唇,謝母垂目又道:“我知道老爺跟陳家老爺交好,希望親上加親,但嫁過去的是琅華,那是要在陳夫人這個婆母底下讨生活的。陳蔚是好,那又能怎麼樣?他們能分開獨自過嗎?他能為了琅華違抗他母親嗎?一次兩次可以,三次四次呢?”
“而且老爺别忘了,陳府幾房還未分家,最頂上頭的陳老夫人尚在,這蘇家姑娘就是她娘家來人,也是她把原本要送走的人養在外宅,甚至揚言日後定然要讓陳蔚納為妾室的。琅華嫁過去,上頭有陳母算計,頂上頭有陳老夫人攬和,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是要搓磨死琅華嗎?”
說着說着謝母又忍不住淚眼漣漣了,謝父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沒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謝母惱他,唾道:“我三個孩子就隻有這麼一個哥兒,平素千百倍嬌寵着,當心肝寶貝蛋疼,是萬舍不得他被旁人搓磨了去!你要覺着陳家人好,你大可讓平洲别院的雲歌嫁去,我的琅華是斷不會嫁的!”
養在平洲别院的謝雲歌是謝父外任時,妾室生養的哥兒。年歲跟謝琅華一般大,之所以沒接來上京,有謝父顧念謝母想法,也有當年妾室不願再上京的原因。
總之說起這些事,謝父就頭大,莫可奈何道:“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雲歌那孩子雖然沒長在你身邊,但從未忘記你這嫡母,但凡年節生辰總有親手做的東西送來,你平日不也誇他懂事孝順麼?怎麼到這時又牽扯起他來了?”
謝母不服氣抹了把臉,謝父歎氣,問她:“退婚的事,琅華願意嗎?”
“自然是屬意退婚的。”這麼糟心的婚事不退了,還留着給自己添堵嗎?
謝琅華對陳蔚的感情謝父是有目共睹的,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前者并不是遇事不順便意氣用事的人,能同意退婚,可見實實在在是傷了心了。
“你讓我考慮考慮。”謝父說。
謝母側目:“還考慮什麼?我都當着衆夫人的面提了退婚了,旁人也知道陳家算計琅華,都這樣了要再粉裝太平,以後旁人還道我們謝家好欺負!”
“所以說你沖動了呀,”謝父沒好氣道蠻怨道,不過心裡也知道事已至此再蠻怨誰也于事無補,是以擺手:“行了行了,你讓我好好想想。”
“ 我,”謝母呶了呶嘴還想計較,餘光卻見窗外藏着的謝琅華一個勁給她打手勢,最終吞了到嘴的話應道:“行吧,你好好想想,我去外邊透透氣。”
說着起身跨出門去,拐角就把謝琅華捂着嘴拖走了,作勢錘他:“作死呀,敢偷聽?要被你爹知道,非訓你個滿頭包不可!”
謝琅華連忙求饒表示下次不敢了,謝母唾他口:“你還想有下次?怪不到你爹平素訓你,真真慣壞了的。”唾完見他眼底擔心,轉了語氣,輕輕拍拍他手道:“放心吧,你爹會退婚的。”
“娘怎麼既定爹會願意退婚?”謝陳倆家非是小門小戶,當初定婚都是反複斟酌,如今退婚必然越發謹慎,他已經做好長遠打算了。一次鬧騰不行,那就兩次鬧騰,他就不信攪不黃這勞什子婚約。
好懸不知謝琅華心裡想法,否則謝母非敲他個滿頭包不可。眼神堅定看他,重申道:“你爹會退婚的。他雖古闆迂腐,平素對你跟你哥哥們也頗為嚴厲,但骨子裡卻把你們看得極重。陳家人算計你,欺負你,勝過欺他自己,如何能忍?”
果真,沒過一柱香時間,謝父就讓謝母取當初定婚的信物,以及當初過了明路的禮金。後者揮手就讓婆子送了來。
信物是一方鴛鴦佩,而禮金是當初陳家封好的金八兩八,銀八百八十八兩,雖錯不在他們,但主動退婚方都按規則奉還雙倍禮金,也就是金十七兩六,銀一千七百七十六兩。
有零有整的金銀可不是時時都備着的,謝父無語嗔怪:“原來夫人是有備而來呀。”
謝母堆了笑:“老爺這是說的哪的話?退婚的事幹系重大,我不早做準備還等着你來喊,再翻箱倒櫃的找不成?”
原本就沒有怪罪意思,到不想反被堵了句,謝父無奈:“。。。那夫人,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