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亦笑她。
栾昉隻好道:“屆時若我尚未回京,我定告假回來,可行?”
栾蘅哼一聲,見栾昉對她頗有讨好之意,便又顧不得臉上的淚,隻抿唇笑了起來。
方才她們還說起東宮之事,如今卻聽聞殿下不日便要離京,孫氏不免問道:“聽聞太子妃小産,這……殿下怎麼要在這時離京?”
提及此事,栾昉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想來他知道些内情。
“殿下此番離京乃是受聖上指派,且幾日前便定下了啟程的日子。未料太子妃在此時出事,聖上道晉陵之事不可延誤,殿下隻得照原計劃進行。”
孫氏不由問道:“太子妃是為的劉三郎一事?”
“大抵如此。”栾昉不免多囑咐幾句:“此事涉及殿下子嗣,不論外面傳得如何,阿娘你們勿多嘴議論。”栾昉知道内情,但他不能對阿娘言明,難不成要他說是太子妃想借腹中子嗣威脅殿下放過劉三郎,最後卻算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二人為此生了嫌隙不說,連自己腹中孩兒都沒保住。
栾昉不願回想昨夜的情形,他與殿下自幼相識,從未見過殿下昨日那般失态。
此事在宮中瞞不住,皇後娘娘鳳駕親臨東宮,直罵殿下太子妃二人糊塗。
孫氏與栾蘅自然點頭稱好,即便今日栾昉未提,孫氏也斷不敢在外同人議論此事。
栾昉看了一眼栾蘅,接下來說出的話卻令孫氏與栾蘅驚訝得半日合不上嘴。
隻聽栾昉道:“聖上前日一并定下太子良娣的人選,其中一位是平陽王府的莊娘子;另一位定的是太常卿家的許六娘。
如今良娣人選已定,不日便有禮官攜聖旨前往涼州迎莊良娣入東宮。”從前他喚阿姝,如今莊姝被選為良娣,栾昉不敢沒了規矩,便改口稱其為莊良娣。
孫氏與栾蘅一時愣怔,二人對視一眼,又轉頭看向栾昉。
“是……阿姝被選為良娣?”
“正是。”栾昉見阿娘與妹妹二人神情笑說,“我聽聞後亦是不可置信。”
“阿姝姊姊被選為太子良娣。”栾蘅起初是呆愣,過後心中又有幾分欣喜,可她不由想起下午所讀的那封書信,信中提到阿姝姊姊她已答應彭郎君,開春兩家便要議親,如今聖上下旨要她入東宮,這可如何是好?
栾蘅便将這事說了出來,栾昉聽後知道此事不容輕視,便道用過飯立即回東宮禀告殿下。
孫氏亦有事要同他商議。
“你十月成婚,府中住的院子也該翻新才是。”她原想待栾昉休沐回府之日再同他說,誰知他突然要去江南。
“阿娘做主便是。”栾昉提及此事語氣頗為平淡。
孫氏知他對這樁婚姻并不不上心,可這是父命之母,二郎做不得主。
孫氏從前聽他提起過周三娘子,她本應了待他阿耶回府便讓二郎去周家提親。
哪知栾父不滿意周家,恰逢當時赤北侯府的李六郎前去周府求親,兩家便成了。
栾父則為他定下同為武将呂家的娘子呂二娘子。
在此事上,孫氏對他頗為歉疚,隻求二郎日後與呂二娘子能琴瑟和鳴。
栾家同呂家定親後栾昉因在東宮任職,索性搬去了東宮,孫氏知道他心中難過,可此事已沒有回旋的餘地。
孫氏道:“待用了飯,我同你回院子收拾行囊。”
栾昉道:“阿娘不用勞心,隻叫下人收拾幾身衣服,身上帶些銀錢便是。”
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孫氏始終放不下心又絮絮叨叨拉着他說了許多。
譬如兩地氣候不同,他們此番去又逢雨季,囑咐他定要照料好自己等等。
栾昉一一應下,“有太子殿下在,阿娘您盡管寬心。”
孫氏點點頭,又問:“你與殿下去了江南,那兩位良娣……”
栾昉道:“此事倒是不巧,不過按聖上的旨意應當是讓二人先入東宮。”
孫氏又感慨:“倒真是沒想到。”
栾昉亦含笑點頭。
因栾蘅說起莊姝欲與彭家準備議親一事,栾昉用過飯後簡單收拾了行囊在宮門落鎖前趕回了東宮。
栾昉回了東宮,聽聞殿下尚在麗政殿,便尋了過去。
殿門外,樊九與魏讓見他回來感到十分詫異,同時臉上又都帶上了喜色。
樊九壓低聲音問:“你今日不是回府?怎又回來了?”
栾昉道:“我有事禀報殿下。”
一旁的魏讓登時将臉一皺道:“殿下不讓傳膳,典膳局的人來了好幾趟。眼下奴婢們快急死了。大家夥兒都盼着左衛率能勸上一勸,幸好您回來了。”
樊九也推着栾昉,示意叫他趕緊進殿勸勸太子。
二人不敢明言,但栾昉也能猜到必定是因太子妃一事。
栾昉心裡也犯怵,心想若是惹了殿下倒都是我的禍了。
可他又怕殿下傷了身子,他想自己自小跟在殿下身邊,不看僧面看佛面,況他也有正事禀告。
思及此,栾昉心一橫,拍了拍殿門。
殿内未傳出聲響,栾昉壯着膽子又拍了拍,高聲道:“殿下,臣有事禀報。”
半晌,殿内才傳出聲音:“進來。”
殿外三人一喜,魏讓忙拿眼神示意,務必要他勸說殿下保重身子。
栾昉便在二人期冀的目光下踏入進了大殿。
“殿下。”栾昉進殿後對李谡行了一禮。
李谡未擡頭,問:“有何事?”
李谡未喊起,栾昉便不敢擡頭,隻垂頭将栾蘅所言之事禀上。
殿内又靜了片刻,栾昉跪在地上心裡直打鼓,見太子久久不語亦捉摸不透殿下的心思。
正當背後隐隐冒汗之際,忽聽李谡開口,“明日召禮部負責此事之人來見我。”
栾昉俯首稱是,又極快地開口:“魏内監道殿下今日還不曾用膳,不若臣喚典膳局的宮人替殿下布膳。”
李谡站起身,仍舊未開口。
栾昉聽見動靜不敢擡頭,殿外樊九和魏讓亦是豎起耳朵,大氣不敢喘一聲。
半晌才聽李谡道,“叫他們布膳吧。”
“是。”栾昉心下暗松一口氣,又聽李谡道:“你拿我的腰牌出宮,明日不必叫禮部的人進宮。傳我的話,讓他們今晚便帶着旨意動身前往涼州。”
“是。”栾昉心思百轉,隻确定了一件事,照殿下這話的意思,阿姝即便與彭家定了親,恐怕這婚事也得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