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姝自踏春回來晚上就病了。
因是夜間,王妃請女醫來看過,女醫說開春的風還是稍涼了些,莊姝便是吹了風着的涼。
不過并不打緊,又開了幾劑藥,囑咐莊姝吃上幾日,逼出體内寒氣便可。
偏巧第二日柳府辦了馬球賽,因為吹不了風,莊姝隻得在家呆着。
王府中有位戴嬷嬷最是手巧,繡出的花樣在衣服手帕上栩栩如生。
趁着莊姝近來空閑,戴嬷嬷便常在莊姝院中走動。
今日照例好天氣,雁遠收拾了針線等物擺在院中杏花樹下的石案上,隻等戴嬷嬷來教莊姝女紅。
莊姝想到這個月還未收到京中書信,喚了雁遠去打聽信使這個月可是在路上耽誤了。
她與栾蘅月月有信件往來,如今栾蘅定了親已不大出府,整日隻在府裡随孫氏與阿嫂學習如何執掌中饋,。
雁遠去了不多會兒便回了院子,隻道信使已回府,不過這個月栾府并未有書信送來。
雁遠道:“許是開了春,栾娘子府中事情多。”
或是如此,莊姝暗暗點頭。她在信中寫了自己開春便要同彭家定親一事,原想看栾蘅得知此事會有何回複。
長琴見莊姝未收到來信怏怏不樂,想起方才阿福揣在懷中的糕點道:“不若婢子去府外買些芙蓉糕,聽聞今年如意坊做的芙蓉糕可漂亮了,上層鋪了層紅紅的果醬,十分好看。”
雁遠奇道:“你從何處聽說的?”
長琴偷偷一笑:“前日踏春,我見幾個小娘子拿着些果子在手上議論,說是今年如意坊的糕點做得都極好。”
雁遠和長琴觀莊姝神色,隻見莊姝淡淡點頭道:“那你與阿福同去,多買些,讓大家都嘗嘗。”
“是。”長琴和阿福高聲回,二人一道出了院子。
莊姝記挂着栾蘅,栾蘅何嘗不挂念她。
栾蘅看過莊姝的書信後心中五味雜陳。不曾想阿姝姊姊竟要給尚意做阿嫂。
她與彭家大郎隻遠遠打過幾次照面,他似乎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從阿姝姊姊信中并未讀出她要定親的歡喜之情,恐怕與她一樣,對将來成親之後的日子都充滿着茫然。
栾蘅不由暗想,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讓長公主府的趙二郎與阿姝姊姊定親,好歹瑞康長公主喜愛她,趙二郎又是皇親,家世顯赫。
且趙二郎日後不必承襲鄂國公府的爵位,一輩子隻需做個閑散富貴人,屆時阿姝姊姊日子還不好過?
最緊要的是她們二人在京中不時還能相約見面。
栾蘅在書案前呆坐半天,筱竹悄聲進來提醒道:“娘子,該去夫人院中了。”
栾蘅一早說好了晚上要去孫氏院中用飯,經筱竹提醒,驚覺已經到了用晚飯的時辰,便帶着婢女們出了院。
到了孫氏院中,卻見阿娘與阿嫂尚在内室說話,隻是二人臉上神情并不好,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栾蘅咦了一聲,“阿嫂還未回院?”自侄子阿嶼出生後,阿嫂到了這個時辰往往都在自己院中照看他。
謝子溪微一笑道:“這便要回了。”
栾蘅湊過身,挨着謝子溪坐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阿娘和嫂嫂臉色怪吓人。”
此時房中也沒有别人,孫氏并不瞞她,“東宮出事了。”
栾蘅笑意頓住,隻等着孫氏說下去。
孫氏接着道:“太子妃小産,太子震怒,東宮都亂成一團了。”
栾蘅不由驚呼,“小産!太子妃不是過兩個月就要生了嗎?怎會在這時流産呢?”
孫氏與謝子溪皆歎了口氣。
孫氏道:“聽聞是為的年初謝三郎那樁事,太子妃與太子起了争執,夜半東宮便喚了禦醫去,孩子沒保住。”早有傳言,稱太子妃為救劉家三郎與太子生了嫌隙,可誰也不知昨日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太子妃竟連肚子裡的孩子也未保住。
八個月,腹中胎兒都已經成型了。
謝子溪與孫氏生育過,二人提及不論是對太子妃還是腹中孩兒俱是十分悲痛。栾蘅尚小,并不能體會做母親的心,可面上也有不忍之色。
栾蘅問:“阿娘和阿嫂是如何得知的?”
“昨夜出的事,今日宮中都傳遍了。”孫氏道。
謝子溪便問:“前些日皇後娘娘提到要為太子選良娣,經此一事,不知接下來如何?”
是了,栾蘅也想起這事,聽聞要選兩位良娣入東宮。現今太子妃出了這事,兩位良娣此時入東宮,豈非更傷太子妃的心。
門外有人敲門,婢女道二郎回來了,正在院外等着給夫人請安。
孫氏聞言心下大喜,道:“快讓他進來。”
謝子溪看時辰不早,便說要回院看看阿嶼。孫氏也并未挽留,又道天氣暖和了,多讓奶娘抱着阿嶼來她院子裡玩。
謝子溪笑着應下,又沖栾蘅笑笑,出了内室。
孫氏與栾蘅也去了外間。
栾昉随婢女一道進來。
如今他在東宮任太子左衛率一職,鮮少有時間回府。
現下孫氏聽聞他回來了,忙叫人上飯菜,要留他在院裡用飯。
栾昉進屋見到栾蘅并不驚訝,想是方才已聽婢女說了四娘在房内。
倒是栾蘅多日不見他,見他來了便迎了上來,抱着他的胳膊喊了聲二哥。
“教了這些日子,怎還是這般不知禮數。”孫氏見栾蘅扯着栾昉胳膊不放,不由出聲輕斥。
栾蘅聞言不情願地放了手。
栾昉對她輕輕一笑,又對上首孫氏作一揖道:“給阿娘請安。”
“快坐下說話。”孫氏展顔沖栾昉一笑,又喚了栾蘅:“還不讓你二哥哥坐下。”又問栾昉近來在東宮吃住可還好,下人照顧得周不周全等等。
栾昉笑道:“我在東宮一切都好,阿娘盡管放心。”
聽他這般說孫氏便放下心來。
今日并非休沐日,孫氏不由問:“怎麼突然回來了?”
“今夜是樊九當值。”栾昉說:“阿娘,我五日後需得同殿下去趟晉陵,近來東宮事多,離京前恐都不能回府。殿下便容我今日回府,讓我回來同您說一聲。”
孫氏連連點頭,又道:“你既有公務在身,遣個小厮回府傳話便是。”
“此去不定什麼時候回來,阿蘅大婚也不知能否趕得回來。”
孫氏訝然:“要去這麼久?可是出了什麼事?”
栾昉隻說為的去歲水災一事。
孫氏知道他既然不多說便是此事她隻能知道這些,一面又不免寬慰他:“若是為的公事,回不來便罷了。”
栾蘅咬咬唇,心底有些委屈,可他二哥跟着殿下要做的必定是大事,她不敢有怨言,可眼淚卻止不住的一滴一滴落下。
栾昉見狀笑道:“都要嫁作新婦了,怎的還是這般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