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春又至。
二月春暖柳綠,萬花争豔。
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近日涼州城内數萬郎君娘子們皆出城踏青遊玩,官道上車馬遊人絡繹不絕。
彭尚武這個月有三日休沐,趁着如此好的春.光便邀了莊姝出城踏春遊玩。
二人上次見面既已說開,此次莊姝也不扭捏,同王妃禀報一聲,帶着雁遠和長琴套了輛馬車便出了城。
涼州城外河道兩岸桃林遍布,三五成群的郎君小娘子們或戲蝶放風筝,或坐地煮茶燙酒。
夾在一片片粉白桃林中間的清澈河面上不時泛過小舟,舟上小郎君與小娘子相坐無言,二人绯紅的臉頰卻藏不住滿心羞赧。
亦有仆從模樣的下人乘舟于河上,從河裡捕了魚送至岸上供主人享受魚脍在口中的鮮美滋味。
長琴和雁遠陪同莊姝坐在馬車上。
馬車外傳來嬉戲追逐的聲音,長琴掀開馬車帷幔,好奇地打量着車外的景色。
車夫驅馬緩緩走在夾道上,長琴忽地看到了彭尚武牽馬立于桃林外,她忙将帷幔放下,對莊姝道:“娘子,奴婢看到彭郎君了。”
此時車夫尋了一空地讓主仆三人下馬,彭尚武看到平陽王府的馬車,随之跟了過來。
他今日一人獨行,一身淡青竹紋圓領袍,兩肩寬闊身形颀長,比從前多了幾分沉穩之态。然而他見到莊姝,還未開口嘴角便揚起了笑意。
彭尚武溫柔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又不敢直直望着她,兩步邁上前溫聲道:“今日天色好,我在岸邊定下一艘小船,咱們可以泛舟賞景,船上雇了名廚司,在船上可吃鮮制的魚脍。中午在岸邊食肆用飯,都已安排妥當,待用過飯歇息片刻便可在桃樹下置席煮茶。”
莊姝思緒跟着他,待他說完這長長的一串不由點點頭,應道:“頗有野趣,尚武哥哥想得極為周全。”
聽得莊姝的誇贊,彭尚武按捺住唇邊揚起的弧度,攥了攥拳道:“阿姝随我這邊走。”
二人走至岸邊,因船艙窄小,兩頭敞開挂着珠簾,并不不好多坐人。雁遠和長琴便在岸上等候。
莊姝在前面上了船,彭尚武并未跟上,反倒從荷包中取了些銀子,遞給雁遠,教她在附近買頂帷帽。
今日雁遠她們出門疏忽了,并未替莊姝攜帶帷帽。
彭尚武道:“餘下的銀子随你們二人買些吃食或小玩意兒,隻午時我們上岸,你們切不可走散了。”
雁遠和長琴聞言哪有不依的,忙福身稱好。
二人站在岸邊,喜滋滋望着自家娘子和郎君上了船。
莊姝上了船,隻覺微風拂面,甚是快意。
小船兩側碧波微漾,河水清澈見底,見水中有魚群遊動,快如閃電,倏忽而過。
日光灑下,又似無數珠光浮在水面。
坐于舟上,見河道開闊,兩岸桃花與五彩衣裙相襯,笑聲琅琅,莊姝心中不免也多了幾分歡喜。
這樣好的春日,果真不容辜負。
同船的廚司莊姝不識得,此人專做魚脍,這幾年在涼州頗有些名氣。彭尚武今日請他來,費了不少心思。
廚司不單會做魚脍,還極擅長捕魚。
魚群從船下遊過,隻見他手持一個長條形狀的魚籠,一起一落,竹制的魚籠裡便傳出撲打之聲。
廚司見莊姝二人都好奇地望了過來,便沖二人一笑。
隻見他手起刀落,麻利地将生魚處理好,将魚肉切成薄片置于白玉盤中。又見他從自帶的陶罐中盛出用他家中祖傳方法調制的蘸料呈于小蝶之内,端給二人。
待二位主人動筷,廚司便開始打清水清洗自己的工具,末了用幹淨的白布将各式刀具擦拭包好放回帶來的包裹之中。
收拾好這一切他便尋了個角落坐下,隻等上岸離去。
莊姝見廚司不再有動作,她便收回了目光。
彭尚武道:“阿姝你快嘗嘗。”
莊姝夾起一片放入口中。
彭尚武雙目柔情地觀察着她的神情,問道:“這魚脍味道如何?”
“甚是鮮美。”莊姝笑道,“尚武哥哥你也嘗嘗。”
彭尚武亦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彭尚武平日話不多,此時面對莊姝愈發小心翼翼,心中有萬個話頭到了嘴邊,見莊姝偏頭看着船外的景色,仿佛整個人都陷入其中,他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倒是莊姝起話頭問了一些他在軍營中的事情,又提到前些日子涼州發大水。
彭尚武自然想與她多說些話,且他自身條件在軍營中占有優勢,如今在軍營也很得賞識,談起軍營中的事情自然是口若懸河。
起初莊姝還聽得頗為認真,後面聽他滔滔不絕地講他們如何訓練,聽起來大都沒什麼區别,便有些興緻缺缺。
彭尚武見她撇頭往兩岸望去,也知自己說得無趣,漸漸收了聲。
小船在河面劃了兩個來回。
眼見到了午時,河面上的船隻減少,岸上遊玩的人群也散了不少。
彭尚武對船家吩咐一聲,船家便撐着船往岸邊劃去。
二人上岸,不見雁遠和長琴。
恐怕是這兩個小丫頭玩鬧誤了時辰,可當彭尚武再往前走幾步,卻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莊姝跟在他身後,見他停了腳步,不由問道:“可見到她們二人?”
二人齊齊站定,莊姝往彭尚武所望之處看去。
穆竣鐵青着臉站在一株桃花下,雁遠和長琴則拘着手滿臉愁容地站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