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王睨一眼跪地不起的穆竣,鼻間重重哼了一聲,留下兩人看守在祠堂便負手離去。
去彭府打聽的小厮現下也回了,對阿福道:“彭府家丁得了彭夫人囑咐不許外議彭郎君的狀況,好在我機靈,在彭府外等到看診出來的大夫。”
這人話忒多,阿福便問:“彭郎君究竟如何?”
隻聽那小厮又道:“大夫說人無大礙,隻是臉上受了些皮外傷,加之手腳受了些傷,不過并不嚴重。彭郎君身強體壯,不日便會好了。”
“好。”阿福聞言放下心來,對小厮道一聲謝,忙跑回院中将這一消息告訴莊姝。
平陽王府尚且平靜,彭府内院卻是雞飛狗跳。
彭夫人聽說尚武被世子打了還當隻是兩人間的玩鬧,直至見到尚武滿臉是血的被小厮架回府,彭夫人找來人細問,得知二人不過為個球。
一場比賽何至于此?隻怕世子是借題發揮。
彭夫人當即讓人請大夫回府,又下令不準底下人私議此事。
彭尚武被打得着實不輕,兩頰顴骨擦傷,鼻子又被打得流血.
彭夫人不說話,心中卻在怒罵穆竣。她喚人哪來帕子,一點點替兒子拭去臉上的血迹。
彭尚武感覺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滴落,他努力撐開酸脹的眼皮對彭夫人道:“我沒事,阿娘不必擔心。”
彭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淚道:“好歹一起長大的情義,何至于下這麼狠的手?到底是為的球還是為的人?若是為的阿姝,是我們彭家高攀不上王府。”
彭尚武聽母親這般說急了,生怕她反對他與莊姝的婚事道:“今日是我有錯在先。”
彭夫人撇過頭,有些氣憤地丢下帕子,喚了一名婢子過來替他擦拭血迹,又見大夫遲遲不到,“大夫呢?為何還不将大夫請來?”
一婢子道:“回夫人,已派人去請了。”
大夫未至,彭尚意倒在婢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彭夫人見她撐着腰,上前攙扶住她道:“你怎地家來了?”
彭尚意一眼便見躺在床上的哥哥,又嗅到屋内有淡淡的血腥味,她壓下胃裡的不适道:“自是聽說了哥哥與世子一事。”她見哥哥臉上一片青一片紫,不禁大哭出聲。
彭夫人見她哭得兩肩不住顫抖,忙勸慰:“二娘快别哭了,你如今要當心自己的身子。你婆母可知你歸家?郎婿可知道?”
彭尚意漸漸止了哭泣,道:“婆母今日去了沈家,我與大嫂說了要回來。”
“你如今月份穩住胎,切忌舟車勞頓。”
彭尚意回:“馬車鋪了兩層厚厚的褥子,兩家離得近并不礙事。”
彭夫人乜她一眼,又道:“既你回來也好,幫着我勸勸你哥哥。”
彭尚意困惑道:“阿娘什麼意思?”
彭夫人說:“你哥哥原定了下月去王府提親,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彭家廟小,裝不下莊娘子這尊大佛。”
“阿娘!”彭尚意不明白母親說這話是何意,“今日之事與阿姝無關。”
彭夫人笑他們年輕,“平陽王尚在世子便敢如此霸道無理。若将來世子還不肯放手,我們彭家拿什麼與王府抗衡?
彭家三代惟有你們阿耶官職尚可,我們夫妻二人多年積累才在涼州置辦下了這些家業。可是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若是世子不放手,咱們彭府可怎麼辦?屆時大郎能承受得住後果嗎?
你們瞧隔壁楊三郎如今是何境況。依我看,不若從一開始便斷了這份姻緣。”
恐彭尚武還不死心,彭夫人又道:“且不說我與你阿耶如何。你妹妹如今嫁到曹家,五郎得王爺青眼,前途坦蕩。若是咱們彭家散了,你要至你妹妹與你親外甥于何地?”
彭夫人這番話說完兄妹二人俱是默言。
彭尚意想到母親口中所說的後果,心下也害怕起來,當即撲在彭夫人懷中痛哭不已。
彭尚武聞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彭夫人知道自己已說動了二人。
她心中亦是不忍,可為了彭家,她必須說出這番話。
彭夫人口中所說的楊三郎,城内人皆稱他為“楊三瘋”,因他每日要抱着酒壇在城中撒瘋故而冠了這個名。
提及此人,大家又都不免為之惋惜。
楊三郎年少出名,後考取進士去了京中做官,家中爺娘替他張羅婚事娶了位賢良貌美的妻子江氏。
婚後二人夫妻恩愛琴瑟和鳴,頗令人豔羨。
一次江氏在京中外出被晉王世子瞧上。
晉王世子使出百般手段令楊三郎與江氏夫妻二人生出嫌隙,直至二人要和離。
江氏在回娘家路上被晉王世子擄走,不想那江氏性格剛烈,甯死不屈,最後竟慘死在晉王世子手上。
楊三郎在江氏死後得知内情,痛悔萬分,遂起誓要為妻報仇,可七品小吏如何與晉王府鬥?
楊家被晉王府百般刁難,走投無路下,楊三郎隻得敲登聞鼓擊鼓鳴冤,此案才被受理。
晉王世子奪人妻,害人命,最終被判了流放。
可楊家遭此一難也落得家破人亡。
楊三郎至此瘋癫。
楊三郎在涼州的叔父憐他雙親已逝,便将他帶回來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