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冷得牙齒不住打顫,朱四娘心中卻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直燒得她全身都發燙。
青兒見她雄赳赳氣昂昂往前廳走去,她險些要跟不上,便小跑着說:“娘子慢些,注意腳下碎石。”
朱四娘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她恨不得即刻飛到太子妃身邊告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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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散了席,太子妃聽聞朱四娘有話要私下對她說,其實她如今已不願應付她這位表姐。
她總覺得自赤北候沒了,她表姐也變得怪異起來,一會兒嚷着要騎馬,學會了卻又無趣。
待人也愈發喜怒無常。
家中原給她說了一門親事,她嫁了過去卻百般不如意,最後又隻好将她回了朱家。
此番神神秘秘說又要事禀告,她卻不信,隻當她又犯了病,到她跟前胡言亂語起來了。
劉中蓉不曾想這次朱四娘倒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什麼!”劉中蓉聽朱四娘說了她偷聽到的内容,心下一驚,竟将案上一個琉璃桃花盞摔碎了。
寶瓶正欲喚宮人進殿收拾,劉中蓉攔下,隻叫朱四娘繼續往下說。
寶瓶便也站回到太子妃身後。
朱四娘說:“依照妾所聽到的内容,平陽王世子早早便與莊良娣私定了終生。平陽王世子與孟二娘說起什麼約定之事。他們二人并未細說,可也不難猜。想來因聖上賜婚,平陽王世子不得不棄了莊良娣娶孟二娘為正妻。可他與莊良娣又有私情,平陽王世子便與孟二娘商議,待他們二人成婚後允世子納莊良娣為側妃。”
如此便都說得通了。
寶瓶連喚了好幾聲“太子妃”才将劉中蓉喚回神。
寶瓶道:“太子妃接下來要如何做?”
朱四娘亦緊盯着太子妃,隻等她發話。
劉中蓉在二人殷切地注視下反倒冷靜下來。
“此時事隻聽他們二人在背後議論,尚不知其中幾分真幾分假。若他們從前當真有情,想必涼州也定然有人會察覺。明日我便讓寶瓶回趟家,請大哥派人秘密去涼州打探此事的虛實。
此事非同小可,我們務必慎重千萬不可莽撞行事。倘若平陽王世子與莊良娣之間清清白白,我們貿然上禀,最後恐怕會殃及自身。”
“太子妃說得有理。”朱四娘颔首,十分認同,她倒不曾想這麼多。
寶瓶眸中亦露出贊賞的目光,經曆了太子殿下的諸般冷落,太子妃終于有所長進。
既如此說定,朱四娘也不便多待,起身對劉中蓉告辭。
“表姐留步。”劉中蓉喚住她。
朱四娘詫異地望向她,隻聽劉中蓉道:“表姐為何要幫我?”
朱四娘微微一笑,道:“我這麼做難道不好嗎?”
劉中蓉看她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不禁反感,忙沖她揮手道:“天黑了,表姐早些回府去罷。”
話落,朱四娘沖她福了一禮,提裙向外走去。
很快便到了聖上去邙山狩獵的日子。
此次邙山狩獵有不少女眷随行,成钰和萬毓亦在其中。
出發這日天大晴,山上的積雪逐漸融化。
到了半山腰,路面結冰,馬車輪子打滑,一行人走得十分艱難,後半程乘坐馬車的女眷們紛紛改換騎馬。
日暮時分,衆人方在邙山行宮落腳。
行宮内早有宮女内侍在此恭候聖駕,莊姝亦在宮女的帶領下去了一處别苑。
莊姝所在的院子不大,院牆角栽種了不少紅梅,同遠山上料峭的白雪相照應,倒比畫上的雪景還要美上幾分。
“良娣快請進屋,外頭風大呢。”雲映見她盯着遠處的雪景發呆,在她身後不由出聲提醒。
莊姝頭戴一頂白色帷帽,此時帷帽兩邊的紗幔已被掀開露出她姣好的面容;身上則着一件暗紅大氅,腳上的皮靴因一路踏着雪地,沾了一腳的泥水和草屑。
她在跺了跺腳才進屋。
進了屋,雲映替她解下大氅,後頭跟着的幾名内侍便麻利地将莊姝此行帶的箱籠擡了進來。
雲映帶着一名宮女正替莊姝收拾衣物,眼瞅外面天色不早,想到晚間聖上設宴,良娣需随太子一道前去,雲映便說:“奴婢伺候良娣梳洗。”
雲映并一名宮女帶莊姝去了内室,不想内室裡竟有一汪溫泉,此時正蒸蒸冒着熱氣。
小宮女替她尋了裡衣挂在金絲檀木屏風旁的雲雷紋漆衣架上。
莊姝沐浴時并不喜歡别人在旁服侍,故而雲映與宮女替她放置好沐浴所用的一應物件之後便撤下去了。
今日上山不易,莊姝又許久沒有騎馬,眼下躺進浴池内,隻覺整個人都舒爽。
昏昏欲睡之際,察覺肩上忽有冰涼的觸感,她睜開眼,竟不知太子甚麼時候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