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聲在耳邊響起。身子底下是無垠的沙灘,綿軟而細膩。流沙摸索着腳踝,海浪輕輕拍打岸邊。睜開雙眼,是如巨大綢緞般的夜空,繁星點綴其中。
江晏站起身,海天相接處,是一輪朦胧的明月懸挂天際,淡淡的銀光随之灑下。海面波光粼粼,江晏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由海風拂過臉頰,帶着鹹鹹的濕氣和淡淡的花香,鼻腔中滿是海邊獨有的氣息。
“江晏。”
他轉過身去,溫暖而熟悉的呼喚。朦胧中,一個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現。那人的輪廓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和,仿佛從夢境走出來一般。江晏知道,這是他深愛的人——顧淩澈。
他朝着顧淩澈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雲端,輕盈又帶點虛幻。逐漸走去,可顧淩澈留給他的始終是背影。江晏伸出手,想要觸摸他,卻隻觸到一片虛無。
明明伸手可及的距離,為何是一場空。就在江晏即将擁顧淩澈入懷的瞬間,腳下的沙灘突然塌陷,化作一片黑暗的深淵。江晏驚恐地向下墜去,身體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四周是一片寂靜,隻有耳邊呼嘯地風聲,仿佛是命運的低語。
絕望,江晏隻感覺所有希望都在一點一點被吞沒。
快要撐不住,徹底迷失的那一刻。一隻手緊緊拉住他的手腕。江晏擡起頭,月光下,那張熟悉而溫暖的臉龐再次映入眼簾。他的眼神堅定而明亮,好似黑暗中唯一的光。顧淩澈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讓江晏墜入更深的黑暗。
顧淩澈的聲音在此時具象化:“别怕,我會一直在這裡。”
宛如雅典娜的護佑,宛如光明普照大地。黑暗退卻,月光重新灑落。再怎麼深邃的夜,隻要有顧淩澈,江晏便不會害怕。
“小澈!”江晏如重獲至寶般緊緊抱住顧淩澈,可慢慢,慢慢。懷裡的人不複存在,隻化成一堆細沙。流沙墜下,就連顧淩澈的一絲體溫都不曾留下。“顧淩澈!”江晏瘋地尋覓他的身影。
海浪依舊輕柔地拍打着沙灘,月光依舊溫暖地灑在海面。朦胧或唯美,隻是虛無的泡影罷了。
——
江晏猛地從夢中驚醒,身體像被無形的力狠狠拽回現實。房間裡寂靜昏暗,還帶着一點刺骨的寒。窗簾抵擋不住潔白的月光,透過幾縷微弱的光,像是夢的餘晖,卻無法驅散江晏心中的驚慌。
心跳如擂鼓般急促,雖是寒冬,冷汗卻浸透了他的衣裳,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江晏伸手抹了把額頭,指尖觸及到的是一片濕漉漉的冷汗。
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地顫抖。夢境中的深淵仿佛還在眼前,無盡的黑暗和墜落的恐懼依然纏繞着他,窒息感接踵而至。顧淩澈堅定的眼神明明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虛幻的夢,或是一段深刻的情感,即使在現實中也難以割舍。
江晏掙紮着坐起身,身體微微晃動,企圖擺脫腦袋昏沉的痛感,可無濟于事。四肢有些無力,滿是驚慌地環顧四周。房間的一切都顯得那麼陌生,卻還是會挑動腦子的一些神經。
努力回想着發生的一切。
在餐廳為了保護顧淩澈和師父被迫接受沈清川的條件,然後自己的咖啡肯定被沈清川下了東西,最後就是昏昏沉沉地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醒來了。
所以他這是在哪?
江晏試着打開房間的門,不出意外,房門在外面反鎖住了。自己的手機也不見了。江晏猛敲房門。“沈清川!我知道是你幹的好事!放我出去!”
鴉雀無聲,江晏隻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聲。
身體還沒有恢複到最近狀态,江晏用□□撞開房門的計劃也以失敗告終。突然,他聽到一聲關門聲。
“沈清川!”他怒吼道。
江晏耳朵緊貼房門,聽到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身處位置的腳步聲。
“江晏哥,别這樣,你還是睡着的時候最老實。”
一門之隔,一邊是憤怒至極的江晏,一邊是心懷鬼胎的沈清川。
“你他媽給我下藥就是為了軟禁我嗎?”
“也不全是,誰讓你太不聽話了。我有一萬種溫柔相待的方式,可你偏偏讓我選擇最麻煩也是最費力的一種。”
“我已經答應你的要求了,為什麼還要把我軟禁在這?”江晏一拳錘向房門,房門紋絲不動,可□□的疼痛感很快開始蔓延。
“江晏哥,動粗可不是好事。放心,過段日子就好了。”沈清川打算先削削江晏的銳氣,待他精神越來越衰弱,再利用他幫助自家公司完美躲過這個劫難。最後自然是再次抽身離去,這一次他肯定不會回國了。公司的劫難過了之後他就可以一直待在新加坡了,這何嘗不是一個完美至極的計劃。
——
顧淩澈拍拍膝蓋上的灰,心如死灰重新站起,前所未有的脆弱感在體内膨脹,信念在一瞬崩塌。每走一步路,都能感覺到心在滴血,江晏的手機還是無人接聽。顧淩澈在街頭漫無目的走着,心中一片混亂。
恰逢此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機械地接起電話。那頭,是宋哲的聲音:“顧淩澈,你在哪裡?我有重要發現。”
顧淩澈疲憊地回答:“宋教官,怎麼了?”
“我找到了江晏手機最後一次顯示信号的地方,我查了一下,那套房子是沈清川名下的。我接你一起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江晏?”
顧淩澈心中一震,但又很快陷入了絕望:“不用了,宋教官。或許他們真的能更幸福。”
是的,顧淩澈怕了。從沈清川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心有餘悸。沈清川話語間的利刃還不斷紮着心窩。顧淩澈的手不自覺
地攥緊,指節都已泛白。他也才19,本就對這個世界懵懵懂懂,隻是懷揣一顆熾熱又脆弱的心,渴望得到一份完美的愛情,卻在感情的戰場上披荊斬棘。從鄭翊軒到江晏,沈清川的話都像無情的嘲諷,将他慢慢建立起的所有勇氣和決心瞬間擊得粉碎。
“你怎麼這麼想?你們才是相愛的啊!”
這邊則是無休止的沉默,“我怎麼可能做到?”顧淩澈在心裡反複地問自己,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幼稚的舉動,不切實際的幻象,也許自己才像是個可笑的小醜,被現實狠狠删了一巴掌後的徹底絕望。
“喂?顧淩澈?你在聽嗎?”
妄圖拯救江晏于水火之中,沉淪在他們共同交織的複雜情感中,隻是先後迷失了方向。這太孬了......
僅存的一絲理性也被狂風卷走。“你根本做不到!”沈清川的最後一句話依然響徹心扉。
“宋教官,算了吧,就到這吧......”他怕了,他是真怕了。怕推開門後是二人的親密無間,他沒那個膽量面對那個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