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安靜了很久的清風谷終于熱鬧了一次。
火燒半邊天,混着若有似無的魔氣,和着憤怒的謾罵,嘶啞的叫喊,無助的求救……一切都在黑夜籠罩時沉寂了下來。
最後什麼都沒剩下。
自此,清風谷退出仙門四大宗,也退出了整個修真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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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正殿,一水鏡懸于正中,周遭圍了一圈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們本是來商讨讨伐魔族之事的。遣人和親不過是權宜之計,魔族餘孽禍害衆生,怎能不除?
上首左邊,身姿曼妙的女人支着腦袋,看向水鏡中漸漸消失的火光。
當一道黑影出現時,若有似無的黑氣溢出水鏡,以摧枯拉朽之勢撲向周圍的人。
上首中間的老者擡手,一道劍氣過去把水鏡打碎。
右座的男子則捏訣,法印浮現,将黑氣困在一定範圍。
堂下的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魔氣就已經被制止,但溢出的魔氣還是傷到了殿中小輩。
老者是仙門首座,他歎了口氣:“帶去給醫宗的人看看吧。”
醫宗,是脫離清風谷的那批醫修在仙盟的扶持下成立的。
右座的法宗宗主則皺眉,暗罵一聲:“失算,沒想到那個瘋子也在。”
左邊的合歡宗宗主擡手掩面,嗔道:“人家小師侄還在那兒……哪裡放心得下?”
“……”
下方突然傳出一聲驚呼,一小弟子雙目血紅,額頭青筋暴起,黑霧般的魔氣便從其體内不斷湧出。
法宗宗主皺眉,指尖一閃,那小弟子瞬間被擊斃。
“沒救了,處理好。”
堂下的人愣住,半晌讷讷點頭,卻沒人敢上前,最後還是那小弟子的師父把人帶走的。
女人偏頭,理了理垂于胸前的長發,出聲柔中帶媚:“自千年前那件事後,天道失衡,此界無人飛升,且魔淵魔氣外漏……如今,修行是越來越難了,稍不注意便會走火入魔。”
這點作為仙門首座的老者很清楚,這些年不僅修為很難提上去,就連祛除魔氣的法子也不管用了。
就好像此界已經陷入枯竭。
“啊!”
沒過一會兒,殿内其他魔氣入體的人也被拖了出去。
這在修真界已經很常見了。
有人恐懼,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也有人冷眼旁觀,對此毫不理會。
老者心有不忍:“看來,讨伐魔族的事要早些提上議程了。”
法宗宗主“啧”了一聲。
合歡宗宗主對此不置可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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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景明都不得而知。
他隻覺得自己的意識很沉,看不見,也摸不着,盲目地在黑暗中跑着。
某一刻,前方好像有個亮光。
世界突然亮了,可景明卻動不了了。
他左晃一下,右動一下,雙腳像是深陷泥沼,一點也動彈不得。
景明掙紮着,突然,他聽到了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渴了嗎?”
這聲音有些熟悉很輕的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少年,約摸十一二的模樣。
眉略濃,如墨,卻深淺有緻;眸色深,如潭如淵,不見底;臉稍圓,輪廓未顯深邃,尚稚嫩。
膚白,偏青菜葉的那種白,像陽光下的小白菜,水靈靈的白。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跟景明說悄悄話。
但在景明看來,像是幼兒園那種想上廁所,卻又不好意思那樣。
這誰啊?
心底正疑惑,就見那小少年拿了瓢,從旁邊木桶舀了水。
然後澆了他一身。
水是涼的,澆下來時景明渾身汗毛豎起,像隻炸毛的貓。
如果不是動不了,他絕對要跳起來。
他招誰惹誰了要被澆一身水?!
“小師叔,不是這麼澆的。”
還是熟悉的聲音,隻不過這次景明知道這是誰了。
是聞嘉。
所以,那個澆他一身水的是百蒼?
視野中,聞嘉擠了進來,用帕子把他身上的水擦幹淨。
景明不清楚他現在是個什麼東西,但身上沒什麼感覺。
“師父不是給過您一本書嗎?上面沒說怎麼養?”
聞嘉眉眼稚嫩,邊擦邊往百蒼那裡看。
在景明看來,聞嘉對這位小師叔是好奇的。
小時候的百蒼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眼角下垂時有後來的影子。
他從身邊撿起一本書,書上郝然寫着《從種植到下鍋》。
景明:“……”下鍋?下什麼鍋?
所以,他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百蒼看了眼書,又看了眼他,然後又看書。
如此反複幾次後,他嘴角下撇:“看不懂。”
“那位前輩給師傅的書……這些字也不像古文,看不懂要怎麼養?”
聞嘉也有些難辦。
後知後覺,景明發現,他竟然認識上面的字?!
眯了眼睛看,确實是簡體字!
兩個小少年商量了很久,最後決定去找聞嘉的師父,看看有什麼頭緒。
然後景明被丢下了。
“……”
捋了捋已有信息,景明覺得,那本用簡體漢字寫下的書……或許出自來自異界的那位前輩?
那他現在是?
或許是“果子”。
聞嘉和百蒼都曾提過那個“果子”。
現在看來,果子很有可能是個果子精。
慶幸的是,兩個小少年回來後依舊沒有弄懂書上的文字。
這下,景明不用擔心自己被“下鍋”了。
更慶幸的是,聞嘉也參與到“養果子”的行動中。
他不用被百蒼兜頭澆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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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所在的地方是清風谷的一塊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