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鳳原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推脫不過,一定要住進去,她必定住最北邊的蘅蕪苑,地方寬敞,私密性也不錯,院内各種香草,院外不遠處就是各種花圃,每日在附近散散步也不錯。關鍵是跟寶玉和其他人都離的遠,清靜。
幸好,劇情在這裡被她扭分叉了。
且不說衆人得知黛玉不入園的消息是何反應,搬家工作有條不紊地展開了。各人都挑好了住處,并無差池,珠大嫂子依然被指派入園照管這群小姑子小叔子們。鳳姐早安排人收拾灑掃,安設簾幔床帳等。
到了二十二日,正是喬遷的好日子,衆人便浩浩蕩蕩搬進了這重新煥彩的大觀園。園中景緻不俗,姐妹衆多,趁着新起勁兒相約各處串門遊玩,憑添諸多樂趣,寶玉便也暫時将林妹妹抛之腦後,再無後話。
紫鵑雖不解為何姑娘不肯住到園子裡去,但她亦深知依附賈母的諸多好處,故而并不言語。雪雁倒是挺稀罕園中景緻,王喜鳳便許了丫頭們往後排班輪着領進園子傳話送東西這類差事,順帶觀觀景。
嬷嬷們雖然也幻想着離了老太太這院子,好歹松快些,可這并不是她們能決定的。
自小輩們一股腦搬去了大觀園,王喜鳳住在外頭很是清靜。往日十天半個月總有姐妹尋上門,如今兩個月過去,除了鳳姐打發人給她送了兩瓶茶葉,竟是無人問津。她也讓雪雁送了回禮,以免又拿“吃了我家的茶,怎麼不給我們家做媳婦”之類的混賬話打趣人。
寶玉以前住的近,幾步路就竄過來,一天總能上門三兩回,如今,也就在賈母處碰頭吃個飯,陪老太太講笑幾句便散了。他也時常打發了丫頭來請,隻王喜鳳懶得去跟一群初中生談詩論道,不如趁四下無人練練琴呢!
王喜鳳還是當李纨的時候彈過琴,也就是入門級别。黛玉稍微好些,也隻是自娛自樂的底子,談不上精絕。林如海的遺物中不乏琴譜字帖之流,她時常翻看,隻尋了古樸恬淡些的練手。每日彈那麼兩首,陶冶情操。
賈母是個懂欣賞的,聽得黛玉操琴,四平八穩,古井無波,頗為差異。竟不知這闆正的性子是從哪裡來的。
古人彈琴,有許多講究,便是黛玉也學了許多内中規矩。王喜鳳卻是個随心所欲的,至多不過淨手焚香(憑紫鵑安排),靜氣凝神,心無旁骛。
這日一早在賈母處問安,卻見寶玉遮掩着臉進來。賈母一看就虎着臉問跟着的丫頭怎麼回事?寶玉隻說是自己不小心燙了,并不與人相幹,跟着他的人依然免不了賈母那一頓好罵。卻哪裡知道是替賈環頂了鍋。
這熟悉的劇情一出現,王喜鳳就知道馬道婆該跟趙姨娘合謀鬧妖了。封建迷信果真害人不淺吧?各家女眷還是長點心吧!這些個出入高門大宅的所謂的“大師”們,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果然,這日便聽得園子裡鬧将起來。王喜鳳随賈母匆匆趕去,見寶玉鳳姐個個舞刀弄棒,尋死覓活,中邪了一般神志全無,隻把賈母和王夫人一聲“心肝”一聲“肉”地哀哀恸哭。真的,養孩子就是這麼費長輩。
黛玉就跟其他姐妹們一起,搶不到也無需搶到第一梯隊,默默站在一邊,鹌鹑般拿着帕子象征性地蹭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主角光環很好很強大,她這等凡人用不着替下凡一輪遊的神仙操心。
府中的話事人甚多,相互讨論一下就有了應對方案。被暗算的苦命兩姐弟都送入了王夫人房裡,專人看護。賈母更是一副想在王夫人這裡安營紮寨的架勢,日日不錯眼珠子地看着她的寶玉,希望有什麼奇迹發生。
然而,兩人還是一日虛弱過一日,水米不進,奄奄一息,隻差臨門一腳。賈母跟王夫人除了哭還是哭,多少杏林聖手遊方仙師都上過門,卻個個搖頭離開。府中上下一片愁苦,已經開始籌備喪禮棺椁等物。
賈母聽了消息正在大發雷霆,鬧得天翻地覆之際,那神出鬼沒的一僧一道便飄然而至。這個時候,賈府還有什麼話說?司馬當活馬醫呗!
一試之下,竟漸漸好轉。
賈母折騰了這麼一遭,身體也不大好,不得不安心靜養數日。王喜鳳日日陪伴在側,雖然端茶送水用不上她,陪着講笑話解悶還是好的。
若是說賈敏病重卧床沒做出什麼貢獻,林如海離世之前那一年,王喜鳳可是日日盡孝。再結合一些的醫學常識,對如何照顧病人,從護理到飲食各方面,倒比丫鬟更強些。往常這是鳳姐的工作,如今她自己還是個起不來床的病号,總得有人頂上。
三春和寶钗也時常來探望,但近身伺候就輪不上了。
賈母見外孫女将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心知必是前年回鄉探父積累下的經驗,心中感佩又替她心酸。這樣的好孩子,偏偏命不好。
雖然賈母要休養,每日依然要收聽來自王夫人院子裡的彙報。寶玉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精神可好?有什麼想看的想玩的,盡管使人找來。這個與榮國公賈代善肖似的孫孫,是她最大的心裡寄托了。
所幸,賈母休養了幾日便重出江湖,不辭辛勞日日往返榮禧堂與榮慶堂之間,看着乖孫一日日好将起來,她還有什麼不舒坦的?比靈丹妙藥都好使着呢!
王喜鳳除了日日當賈母出門的随身挂件,又漸漸回複到讀書寫字撫琴的日常中。待得那一僧一道所說的三十三日滿,鳳姐和寶玉果真大好,衆人無不稱奇,對那塊懸在帳上立了大功的通靈寶玉更是多了一層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