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祎不自然錯開幾步,側頭聞自己,确實有款他沒聞過的香水殘留在身上,他不以為意,“網吧人多,可能不小心碰到了,走吧。”
裴淮沒動作,那雙漆黑的眼睛望着賀子沒心沒肺的臉上,大概有三四秒,才意味不明地道了聲,“挺好。”
像嘲諷又像是陰陽怪氣。
賀子祎對這個語氣可太敏感了,但他沒理解這個挺好好在哪。
他快跑幾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裴淮,自動忽略這個想不通的問題,歪頭去看裴淮表情,腳步不停也跟着往前走。
“你沒忘記回去之後怎麼跟我爸說吧?”
裴淮沒理他,賀子祎又問了一遍。
裴淮眼眸淡淡掃過他的前方,驢唇不對馬嘴回:“看路。”
“哦。”賀子祎下意識看了下,及時躲過個木頭墩。
裴淮收回視線,語氣恢複到了平時冷淡又事不關己的調調,“知道。”
賀子祎眼一亮,對這人的上道感到欣慰,結果還沒欣三秒,又聽裴淮說。
“說你跟那些朋友去網吧玩遊戲,一直玩到了九點。”
賀子祎嘴角一僵,“我記得台詞不是這個吧。”
裴淮正到發邪,面視前方又不回話了,一副拒絕和賀子祎同流合污的樣子。
“不兒。”賀子祎急的圍着他轉。
他爸這個點回家了,要是問起來他随便說個糊弄過去就行,偏偏現在裴淮拒絕和他打配合,那他但凡說個假的,這人真的做的出來當場拆穿的事。
賀子祎:“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哪有你這樣突然反悔的。”
裴淮終于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是你超時了,而且……”
“嗯?”賀子祎覺着有點反轉餘地,“而且什麼?”
裴淮丢下一句:“自己想。”
賀子祎震驚:“那你總得給我點範圍吧,是這地方的蚊子太多了?那我明天就讓人專門給你定制個蚊帳放在竹林,你想在竹林歇着也不會被咬了。”
裴淮緊緊抿着唇,低斂眼眸,月光打在長長的鴉羽上,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你是不是被咬的特别癢?那回去了之後我第一時間給你拿過來止癢的藥水?”
“還是你覺着等的時間太長了?啊啊啊啊。”賀子祎拖着調子,又像撒嬌又像耍無賴,“我保證就這一次,今天是一直連敗勝負心上來了,沒看時間。”
“還是說你其實也想去網吧玩?”
賀子祎停下腳步,湊近他。
裴淮眉毛微蹙,明顯對賀子祎說不到點上感到煩躁,但他那如雪山聖蓮的模樣,讓這幾分煩躁變成了更拒人千裡的冷。
賀子祎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看着他,眼睛裡倒映着遠處的竹林和身前小小的裴淮,他眼睛一轉,有個了好主意。
紅唇微動,吐出一個字。
“哥?”
裴淮揣在褲兜裡的手驟然捏緊。
賀子祎看着他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有點挫敗,心想看來裴淮不喜歡這個稱呼,那他換個好了。
“裴淮哥哥?”
“淮哥?”
“裴淮天下第一好,裴淮最棒了。”
裴淮下颚線繃緊,喉結攢動,眼睫忽地顫抖幾下,擡眼和賀子祎對視上。
遠方的月盤懸挂在天穹,毫不吝啬為這對少年撒下月華烘托氣氛,仲夏夜的長風一吹,蕭蕭竹林裡就發出簌簌聲響,竹葉打着旋飄在空中。
地面上被照的像鋪了一層薄雪,他們二人相對而立,影子被拉得長長。
一個看似熱情粘人實則說的話一聽就知道是不走心的敷衍。
一個看着冷若冰霜不好接近,實際那顆心早在不知多少個仲夏夜前就融化了,此刻裡頭被撩的撲騰撲騰冒着熱泡。
裴淮眼裡如平靜無波的潭水被一個又一個的石“石子”激起漣漪,他微擡眼看了賀子祎一眼,又匆匆瞥開視線望向遠處。
“你别賣乖。”
眼看快要走進大門了,賀子祎抓着裴淮衣服,“就這一回,你幫我打這一回掩護,咱們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裴淮有些納悶:“咱們還有恩怨?”
賀子祎一頓,他明白了。
合着這兩年裴淮這個學人精自我感覺良好,他氣了這麼長時間,把人當成死對頭,結果在對方眼裡隻是普通朋友的打鬧?
賀子祎帶着假笑,聲音從牙縫擠出來,“哈哈,一半一半吧。”
沒有恩,全是怨。
“哦。”
賀子祎:“欸,你走那麼快幹嘛,腿租的緊着還啊。”
裴淮頭也不回,“你身上好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