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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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八點。
逼仄的胡同中參差不齊傳來幾句咒罵聲,鞋底踩在長滿雜草的地面發出“嚓嚓”聲響,明亮的月光照在胡同裡,浩浩蕩蕩的十幾人身影在掉無可掉的灰皮牆上像皮影戲一樣放大舞動。
“賀子祎有種你别跑!”有人追着罵。
賀子祎跑到一戶人家裡,順手翻倒門口的水桶,那些人怕被絆倒速度減慢,他邊跑邊氣沉丹田回:“我沒種!”
意氣風發,中氣十足。
躲在暗處的裴淮則趁機瞅準機會,趁着人速度變慢,從身後不起眼的地方跑出來,像懲治罪犯一樣,單手制住其中一人。
在身後人想要起身反擊的時候,他擡腿一腳将人踹飛,手裡制住的人,猛的向後推去,又接連撞到兩個人,他們踉跄不穩。
賀子祎躲在桌子後面,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彈弓瞄準裴淮旁邊的深黃色瓶子,眯起一隻眼睛,發射。
那些人隻能聽到一陣破空聲,還沒來得及想别的,黃色的瓶子立馬應聲爆開,裡面的液體傾斜而出。
在雜草的掩映下倒不明顯,很容易讓人忽略。
裴淮耳朵一動,聽到這個動靜後,他知道他該撤了,後退一步,朝遠處跑去。
那些人以為他怕了,趕緊起身追上去,不料才跑沒兩步,腳下觸感滑膩,他們重心不穩,栽倒在地。
那些人掙紮着就要起來:“靠,以前這地方有這麼滑嗎?”
“是那個瓶子!”
賀子祎拖着長長的棍子,從一戶人家走出來。
他看到地上層次不一的躺着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挑了一下眉,用着欠揍的語氣道:“這兒地滑,哥哥們慢點。”
那些人咬牙切齒,但看向坐在牆頭上的那位,又不敢吭聲了。
賀子祎有種不好的預感,扭頭看去,隻見一直沒露面的彪哥坐在牆頭,眼神陰鸷看着他們。
彪哥跳下來,“打不過就玩陰的?這可是違反規矩了。”
賀子祎狡辯,“你隻說半個小時後如果我們沒被打殘就算我們赢,旁的沒說,現在十五分鐘過去了。”
彪哥揣着兜身體向前微傾,意味深長道:“還剩十五分鐘啊。”
彪哥明明是帶着笑的,卻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溫暖,更多的是像看一個死物,“那剩下的十五分鐘拿出你們本事,讓這兩個小同學好好享受享受。”
賀子祎當然不怕打,他練過跆拳道再加上初中那會經常打架,經驗都摸索出來了,這次不硬剛是因為帶着裴淮這個拖油瓶。
現在他們一起上,他還真沒把握能護住裴淮。
他側頭掃了裴淮一眼,以為會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懼怕或者退縮。
但沒有,裴淮還是那死樣。
賀子祎到底是良心發現:“待會你可以躲——”
“沒事。”裴淮卻道:“打個賭嗎。”
賀子祎一愣。
有病嗎,現在賭什麼?
他下意識看了眼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心裡計算着勝率,也被傳染了似的道:“有我在,賭我穩赢!”
那些人已經揮舞拳頭過來了,賀子祎一個側身躲過,一拳打在那人腹部。
裴淮已經撂倒兩個了,拳肉相擊聲在胡同回蕩起。
賀子祎知道要是硬耗硬剛話是打不過的,他看似節節敗退,實則靠近自己設置的陷阱,那塊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闆松動,他靈活跳到一邊,有幾個人一時不察摔進木闆下。
聽取媽聲一片。
他借此機會趕緊跑到裴淮那邊,拉住對方胳膊,一腳踹走準備再戰的人,找準機會拉人突出重圍。
小弟們爬起來,拿着手邊能打的工具就追上來。
胡同很黑,像賀子祎第一次撞見裴淮打架的那條小巷一樣,但不同的是,這次是二人拉着手拼命向遠處跑去。
小弟們在後面邊跑邊放狠話,兜裡用來計時三十分鐘的表也滴答作響,像勝利的鬧鐘,此刻二人誰都沒有去管。
裴淮忍不住偏頭去看墨發飛揚的少年。
在越來越近的路燈光影裡,賀子祎的眉目也逐漸清晰,他的眼睛明亮亮,似天上皎潔的星辰,炫目到讓人忍不住沉溺進去。
後面的小弟跑到一半忽然不追了,大概是聽到了彪哥指示的聲音。
但賀子祎還在跑。
帶着裴淮一直跑到胡同口……
路燈下……
賀子祎拿出手機關掉鬧鐘,喘着氣平複呼吸,“他們沒追上來吧?”
裴淮:“沒有。”
賀子祎緩好後,眼珠一轉,露出個得逞的笑,“這次我赢了。”
裴淮掃了眼他們相握的手,并不打算提醒,隻淡淡道:“嗯,我被帶飛了。”
賀子祎想着該讓裴淮做什麼懲罰,越想越興奮,手掌無意識捏緊,突然感受到又軟又硬的觸感。
低頭一看,就見他握着他死對頭的手。
緊緊……不松開。
賀子祎跟抓到什麼燙手的東西一樣,連忙撒開,“你……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下。”
夜風吹過手心,裴淮感受着手心一瞬間的空落,他手指一顫,像是在做挽留,不過在被人發現前已經彎曲成拳收回去了。
裴淮眼斂微垂,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是你之前好兇。”
賀子祎:“……”
是是嗎。
賀子祎尴尬笑笑,手裝作很忙無意識捏住又松開。
手指上在胡同裡被人劃了一下,随着他的動作滲着血。
這個疼度對他來說可以忍受,賀子祎沒往心裡去,準備收手回去的時候,手掌倏地又被人抓住了。
緊接着,他的手指感受到一股溫熱又緊緻的暖意。
賀子祎渾身劇烈一顫,刷地轉頭,就見他的死對頭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