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覺得呢?”
“我明白了……她們想把李三的死推到昨天的械鬥上,這樣杏花村的人就會賠錢。怪不得我剛才問李三的家人,李三昨晚可有吃東西,她們一口咬定沒吃。”
如果李三之妻如實告知李三昨晚喝酒吃菜的情況,雲水謠很有可能推斷出李三之死的真相,而這是李三的家人不願見到的。
李三已經死了,家裡就剩兩個弱女子,她們想憑借這個機會得一筆賠償金,所以隐瞞了真相。
雖然這個推論很合理,雲水謠還是要親自問問李三的家人。
因此,她讓人把李三的母親和妻子帶到停屍房。
她們兩人重新見到李三的屍體,悲從中來,撲到屍體上哭了起來。
雲水謠冷冷道:“你們且先别忙着哭,李三究竟是怎麼死的,再說一次。”
李三的母親耳朵不太好使,這次仍是李三之妻回話:“大人,李三是因傷勢過重而死的,民婦剛才已經說過……”
“大膽!你竟敢欺瞞本官!從李三的口鼻中取出一些食物殘渣,他分明是被自己的嘔吐物憋死的。”
李三之妻本就有些心虛,見雲水謠已經有了證據,她面如死灰,隻得承認:“大人,民婦不是有意的……李三他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他沒了,我和婆婆沒法生活……雖然他是被自己的嘔吐物憋死的,可是如果昨天不發生械鬥,李三也不會心情煩悶,非要喝酒,那也就不會發生這個意外了……
“所以,杏花村的人也有責任不是嗎?他們應該賠錢!”
雲水謠皺眉:“他們隻應承擔傷人之責,但你卻把殺人之罪安在他們頭上,實在太過分了!更何況,兩村為了水源發生械鬥,誰都不能說自己是正确無辜的一方。
“念在你婆媳二人孤苦無依,本官可以赦免你之前說謊誣告之罪,你們将李三的屍體領回去好好安葬吧。”
“大人,難道我夫君就白死了嗎?那麼多人打架,為什麼隻有他死了,為什麼……”
李三之妻容顔凄苦,眼神中透着迷茫和怨恨。
雲水謠心中也不免同情她,農民争水源,也不過是為了養活自家的莊稼。
可是,李三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還留下母親妻子無依無靠。
歸根到底,還是要先解決水源的問題,才能減少此類事情的發生。
雲水謠安慰道:“雖然參與打鬥之人都有錯,但你家情況特别嚴重,本官會叫杏花村的村民湊一些銀兩給你,隻是肯定不能按人命案的銀兩來算。
“官府對于生活困難的家庭也有補貼,你可以去領。你還年輕,尋個營生,養活自己和婆婆不成問題。”
李三之妻下跪叩謝:“多謝大人幫助,民婦以後絕不訛人了,會安分過日子……”
雲水謠歎息:“你去吧。本官會派人将李三的屍體送回去。”
對待這個可憐的女人,雲水謠也無法苛責,隻是心裡哀歎民生多艱。
送走了李三的家人後,雲水謠心中有些悶悶的。
她以前長于侯府,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底層百姓。
如今看來,每個人要活下去都不容易。
為了争水源,村民們可以大規模械鬥,完全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
為了得到賠償款,一個老實本分的民婦學會了訛人……
她感慨于這樣的亂象,同時又覺得,自己必須得為百姓做點什麼。
這時,景佑走了過來,手裡拿着一片葉子。
“大人,給你。”
雲水謠接過那片銀杏葉,問道:“這是從哪裡來的?”
“樹上掉的,我一伸手就接到了。很好看,給你。”
“謝謝。你是希望我開心一點嗎?”
景佑被問住了,沒有回答,低着頭走遠了一些。
他的耳朵有些紅,雲水謠偷偷一笑,也不戳破。
景佑在兩人獨處時,不善言辭,隻有在遇到他懂的專業知識時,會侃侃而談,比如驗屍。
不過,景佑對雲水謠總有些潤物無聲的關心。雲水謠心細,注意到了。
有景佑相陪,她時常感到開心。
這種開心跟家人的陪伴不一樣,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
雲水謠發現,如果自己長時間見不到景佑,會有些失落。
自己才跟他認識半個多月,就已經有這麼深的羁絆了嗎?也許是緣分吧……
雲水謠看着那片銀杏葉,葉片黃中帶綠,非常完美,像是起舞的精靈。
這應該是精心挑選過的,而非是景佑所說的随手所得。
雲水謠感受到景佑的心意,把銀杏葉夾到了自己常看的書中做書簽。
景佑站在窗前遠眺,陽光灑在他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光輝。
雲水謠忽然有一種感覺,景佑本該站在高處,站在光裡,俯瞰着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景佑身上非同尋常的氣質吧。
景佑雖出身草莽,但身上總有一絲卓爾不群的貴氣。
雲水謠問道:“景佑,你是怎麼學會驗屍的?”
“我師父教的。他會醫術,教了我一些人體結構和解剖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