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謠問道:“怎麼了?”
那村民哭道:“我不要擡我姐姐的屍體……我不相信她死了……”
雲水謠也有些傷感,勸慰道:“兇案已經發生,你不接受也得接受。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殺害她們的真兇,這才是死者想要的結果。你們都不要擡自己親屬的屍體,交換着擡。”
于是,村民們避開自己的親屬,各自擡别人的親屬。又有幾個衙役上前幫忙,衆人便合力将屍體往山下擡。
這時,雲水謠身邊隻剩下柳依依、兩名衙役和兩條軍犬了。
柳依依面色仍有些白,雲水謠問道:“依依,你還撐得住嗎?如果受不了了,就跟這些村民一起下山吧。”
柳依依道:“沒事,大人,我在這兒陪着你吧。我隻是覺得,兇手太殘忍了,為何要殘殺這麼多農婦呢?而且,竟然……竟然把死者的肉給割下吃了,簡直令人發指。”
“死者的肉确實被割下,但未必是用來吃。現在真相未明,也許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嗯。”
她們原地休息,吃了點東西,等待着縣丞林複那邊的消息。
林複帶人去尋找山中的軍戶了,如果有消息,會讓軍犬大叫來通知。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遠處傳來軍犬的叫聲。
雲水謠道:“林複應該是找到那些隐居的軍戶了,我們循着聲音找過去。”
遠處的軍犬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大叫數聲,因此雲水謠等人很輕松便找到了軍犬所在的方向。
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她們終于見到了縣丞林複和他所帶領的幾名衙役。
林複指着前面的一排茅草屋,道:“大人,我找到了,前面就是那些軍戶的住所。我已經跟他們說了兇案的事,他們都很驚慌,否認自己是兇手。現在他們都聚集在東邊最大的茅草屋裡,等着大人。”
雲水謠點頭:“好,我去見見他們。”
雲水謠帶着下屬們來到東邊的茅草屋,隻見十幾個中年漢子在屋中,或坐或站。屋中的凳子不多,隻有三四個人能坐,其餘人都站着。
見雲水謠來了,坐着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把為數不多的凳子讓給雲水謠、柳依依等人。
這些軍戶看着大約三四十歲,臉色有些滄桑,眉頭也緊皺着,看起來長期郁郁不樂。
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女官,一時忘了行禮,縣丞林複正要呵斥他們,雲水謠道:“罷了,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接着,她問那些中年人:“你們是隐居在此的士兵嗎?”
一個絡腮胡的漢子答道:“正是,我們從榮城退伍回來,便隐居在此,已經有十年了。起初我們有二十二人,這些年死了六個,隻剩我們十六人了。”
“我有一件事問你們,還請不要見怪。”
“不敢,大人盡管問就是。”
“有傳言說你們在榮城時吃過人肉,不知可有其事?”
這些軍戶沉默着,一時沒有說話。也許雲水謠的話觸及了他們心裡的隐痛,他們不知道怎麼說。
雲水謠也不催,等着他們調整好心态。
接着,那絡腮胡的大漢道:“大人,傳言沒錯,我們在榮城當士兵時,确實吃過人肉。當時榮城被圍困一年多,所有的糧食都吃光了,我們迫不得已開始吃死屍。後來天氣炎熱,死屍存放不住,全都腐爛了,所以我們……”
雲水謠問道:“所以你們殺了人,直接吃?”
那絡腮胡大漢沒有回答,有個小個子士兵不忿道:“不是我們殺的,是那些百姓自願自盡,把他們的肉給我們吃的……”
有個衙役道:“你胡說,這怎麼可能?”
小個子士兵怒目圓睜,道:“你懂什麼!你守過城嗎?你可曾見過身邊的同袍一個個死去,我們為了活命,卻不得不吃掉他們的屍體?你可曾經曆過全城的軍民都沒了食物,百姓們同仇敵忾,甯願把自己的肉割給軍士吃,也不願城池失守?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天生愛吃人肉啊!你知不知道我們吃人肉時是什麼心情!”
絡腮胡大漢道:“老三,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吓壞人家了。”
這絡腮胡大漢似乎是這群士兵的首領,因此那小個子士兵便不再說話。
絡腮胡大漢解釋道:“大人,剛才他說的沒錯,當年确實是城中百姓自願将自己的肉給将士們吃……我們拒絕了,并将他們勸回去,誰知……誰知他們回去之後,有一部分人自盡了,剩下的百姓将屍體運來軍中,逼迫我們吃……我們知道他們犧牲自己的原因,也知道如果我們不吃,他們就白死了,所以我們……就這樣又撐過了一段時日。
“活着的百姓也住在軍營附近,每隔幾天,就會死幾個人,我們想阻止他們這種輪番自盡的行為,可是每次他們都是等到我們餓得動不了了,才自盡的,就是怕我們會阻止……當時的場面,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十分壯烈悲傷……當時大夥都在崩潰的邊緣了,但為了守城,還是強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