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謠道:“這樣也好。如果我和趙将軍鬧矛盾,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可能會心煩,連帶着對我的印象也不好,得不償失。但我現在擔心,他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我會設法讓他調往别處,幽州的官職他是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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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橋營裡,安亭振把趙仁順叫了過來。
趙仁順笑道:“安将軍叫我何事?我新得了幾壇美酒,等晚上一起喝?”
安亭振道:“趙将軍,你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趙仁順面色一變,勉強笑道:“安将軍此言何意?”
“雖然我很希望正則能娶到心儀的妻子,但那必須出于自願,而不是被人設計。”
“那是自然,安公子這麼聰明,又有誰設計得了他?”
“你說對了,他确實很聰明,而且他查案也是一把好手。所以,他查到了是誰唆使他去文廟,跟雲大人會面,他們兩人又是如何遇到刺客的,刺客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這裡有幾份供詞,趙将軍要看看嗎?”
趙仁順看了那些供詞一眼,就知道事情敗露了。因此,他也不裝了,憤憤不平道:“是我想方設法撮合他們,但我有什麼錯?如果他們兩人成婚,安公子有了如花美眷,雲大人能調回京城做官,我也能繼續當幽州刺史。這是一舉三得的好事,我沒害任何人。”
“誰當幽州刺史,是皇上說了算,不是你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趙仁順冷笑道:“我怎麼了?我就不配當幽州刺史?我知道,在你們這些世家子弟眼裡,像我這種從底層爬上來的人,永遠沒法跟你們比。從我應征入伍開始,到後來當上軍官,再成為将軍,一直到今天,已經三十多年了。這麼久以來,我始終隻是個五品将軍。
是我能力不足嗎?不是!是你們這些世家壟斷了所有好的職位,而我隻能屈居人下!陸文遠,林益恭,他們一無是處,不過是仗着家族的權勢,才成為幽州刺史。好不容易他們失蹤了,皇上終于想到了我,讓我當了幽州刺史。
為了報答皇上,也為了證明我自己的才能,我在一個月内打下了梅花縣。若不是被瀚海國擄走,我還能打下更多地方。到時候,誰也沒法跟我比戰功。
在我之後的那個刺史董商衡,酸腐文人一個,就會寫幾首酸詩,他也配當刺史?還好他死了,我就不說他了。那雲水謠又算什麼?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讀過一些書,又憑什麼升得這麼快?她又憑什麼跟我等同?
我在戰場上拼命厮殺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要我讓位給她,不可能!今日既然被發現了,那我也無話可說。你把我送到大理寺吧,要殺要剮我都認了。”
安亭振道:“趙将軍何必如此激動?你的心思我都能猜到。我若想将你治罪,就不會單獨找你說話了。你之前一直沒法升官是因為軍功不夠,你知道朝廷的考校之法,并非根據做官時間來定官職高低。你所做的事,正則和雲大人都不會跟你計較,可以當做沒發生過。我也不會因為這件小事,讓朝廷損失一位将才。
你一直覺得是世家壟斷了更高的職位,可事實是,有很多職位都是由平民出身的人擔任的,自本朝建.國以來一直如此。你若對曆史不熟悉,可以翻翻史書。就是現在還活着的高官中,就有一部分出身跟你差不多。
所以,你無需憤世嫉俗,隻要好好做事,不會被埋沒的。”
聽了這些話,趙仁順有些慚愧,下拜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謝安将軍不計前嫌,開解于我。”
安亭振扶起他,道:“我今日之所以提起此事,是想光明正大地把話說開。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有軍功,升遷自然指日可待,沒有人會阻礙你。至于其他不入流的手段,就不要用了。你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趙仁順臉色發白,流下冷汗,道:“是,多謝安将軍指教。”
趙仁順走出了營帳,他心神不甯,竟不小心被凳子絆住,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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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正則向雲水謠辭行。
雲水謠道:“安公子要回太子身邊了?”
安正則道:“對,我本還有協律郎的職位,掌管音律,隸屬于太常寺,不能長期不在。回京之後,我會繼續輔佐太子。雲大人,你隻管安心待在幽州,無人能搶走你的職位。”
“那若是前兩任刺史也被救回來呢?”
“太子會想辦法保留你的職位,讓前兩任刺史去當别的官。至于趙仁順将軍那邊,我叔父已經跟他談過,他應該不敢再搞什麼小動作了。”
雲水謠點了點頭,道:“那替我多謝太子殿下栽培。”
“雲大人無需道謝,你和我們之間本屬于互相成就。”
安正則又跟雲水謠閑聊了幾句,就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馬車裡,侍從問他:“公子,其實之前已經傳出您和雲大人感情甚笃的傳言,您何不趁此機會,向雲大人表明心意呢?雖然此事是趙将軍設計,但對公子來說是有利的,可惜公子錯失了這個機會。”
安正則搖頭道:“有些話還是不說比較好。我現在這個樣子,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