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啊,我給你燒的錢你都好好收着啊,到時候在底下和我媽開個大公司,等宋安遠那個狗東西下去了,讓他去給你們當保安,你們想怎麼羞辱他就怎麼羞辱他。我以後有空就來給你燒點,你這活着摳摳索索了一輩子,到了地下對自己好點啊,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
宋客一邊燒一邊說,說了說自己的近況,說了說何盟最近創業的進度,直到再也找不出話題。
然後她依戀又難過地看着墓碑上那熟悉的照片,長長地沉默了下來。
帶的那一大兜的紙錢終于都燒光了,宋客的面前出現了小山似的一堆灰燼。她拍了拍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腿,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陳周意。
他應該是來看他爸爸媽媽的,宋客想。
宋客此時不準備去打擾他了,這是人家一家人團聚的時候,她再沒眼力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糾纏他。要是陳周意以為自己是專門打聽了他今天會來這裡,然後特地來這裡蹲他,那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那真是太讨厭了。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宋客撐開了随手帶着的雨傘,然後又看向陳周意——他還站在那裡,沒有一點避雨的準備。
他們學霸出門都不看天氣預報的嗎?
宋客猶豫的看着陳周意,又看了看出口的位置,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陳周意沉默地站在父母的墓前,不說話也不離開,隻是這麼站着,就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
此時一柄傘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頭上,為他暫時擋去了風雨。陳周意回頭,看見了欲言又止的宋客。
雨水順着他的眉眼向下流,就像是淚水一樣。
宋客立馬澄清:“我可不是跟着你來的啊,我早就在這兒了,我……”
“我知道。”
陳周意看着宋客的眼睛,又輕聲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陳周意的樣子和以往其實沒什麼不同,但是宋客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現在,很難過。
宋客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她和陳周意,兩個人的難過在此時仿佛形成了共振,宋客不想讓他難過。
莫名其妙的,宋客總覺得如果陳周意的難過可以好一點的話,那自己的難過也會好一點。
宋客伸出手輕輕扯了扯陳周意的袖子,示意他跟着自己走。陳周意今天格外地乖順,宋客一拉,他就跟着走了。
宋客拉着陳周意來到了她外婆的墳前,念叨着:“外婆啊,你看,這是陳周意,他爸爸媽媽是你的鄰居,你在底下照應一下哈,我給你燒了那麼多錢,你分人家一點兒,過幾天我還來哈……”
陳周意怔怔地看着絮絮叨叨的宋客,他潮濕的内心此時又滿又燙,他感覺宋客就像一個笨拙的小貓,伸出了自己傷痕累累的爪子輕輕地拍了拍自己。
于是陳周意問道:“你為什麼會一直纏着我呢?”
宋客十分坦蕩且理所當然地答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陳周意搖了搖頭,他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劃過了宋客的眼睛:“不對,你不喜歡我,喜歡一個人的眼神不是這樣的。”
他的手,有點涼。
真正充滿愛意的眼神,就像你爸爸媽媽那樣嗎?宋客想。
宋客突然有點嫉妒陳周意,因為她知道陳周意得到過完美的愛,他知道真正的美好是什麼樣的。
那種父母相愛,然後共同孕育了一個生命,又精心呵護這個孩子長大的愛,是宋客沒有,也不曾得到過的。
陳周意可能真的把自己忘了,想到這一點,宋客有點生氣。
不過一想到他們也不過隻是一飯之緣,對于宋客來說,是很珍貴溫暖的記憶,可對于那時候在愛裡長大的陳周意,她大概隻是一個普通的蹭飯小孩。
這麼一想,更生氣了。
“這樣吧,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宋客挑釁地挑了挑眉,她就是故意的。因為她很笃定陳周意才不乖乖照做,就讓他一直蒙在骨子裡吧,急死他。
但令宋客沒想到的是,陳周意竟然緩緩地低下了頭,宋客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就在兩個人的唇即将觸碰上的時候,宋客率先敗下陣來,偏了偏腦袋。
高攻低防啊,給父老鄉親丢人了。
耳邊傳來了一聲輕笑,宋客覺得更丢人了。
有點熱。
“宋客,你和小時候長得真的一模一樣,太容易認出來了。”
宋客震驚地看着他:“你你你,你記得我?!”
陳周意輕輕地點了點頭:“記得,畢竟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能吃的小孩兒,後來我媽媽經常那這件事情鞭策我吃飯。”
宋客又意外又驚喜,想說的、想問的實在是太多了,一通話堵在嘴裡說不出來個所以然,然後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嗯,其實挺開心的,他記得。
小宋客和小陳周意的見面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那段時間宋安遠在城西的一個商業廣場附近給宋客報了一個鋼琴課,于是宋客每天放學後都要乖乖去上一晚上的鋼琴課,即使她根本就不喜歡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