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提防剛才的戰鬥會引來麻煩,用縮地術帶冉彤轉移,二人邊走邊交談。
冉彤好奇那魔物的來曆,因為通常情況下偷渡來的魔族活不了那麼久,不說人族了,善妖有除魔的自覺,惡妖喜用魔物練功,被妖修們遇上它們也得死。
“老夫懷疑那魔物是被人撫養長大的,至于是誰還不好說。”
冉彤驚疑:“會有人飼養魔物嗎?”
妖鬼尚有善惡之分,魔族不同,它們生性至惡,沒有情感,不服從人類管束,更不會感恩,養它們注定是虧本買賣,十有八九還會遭反噬。
這情況固然嚴重,卻還比不上地母那邊幹系大,夏炎決定先調查後者。
“老夫要去查一件危險的案子,你先回靈樾森住幾天,老夫辦完事再去接你。”
冉彤聽封六郞說夏炎去調查過松陽城的“殘穢之淵”,她對這害死父母,幾乎害她殒命的兇地充滿疑問,忙向他打聽。
“前輩,那‘殘穢之淵’是怎麼形成的呀,瘴氣又是從哪兒來的,您知道嗎?”
聽夏炎講述離恨天改動靈脈的劣行,她震驚害怕,最後都轉化成強烈的憤怒。
“這行徑比魔道還壞!道祖如此禍害天下生靈,就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夏炎有點意外:“毗沙号稱人界唯一正神,一般人敬畏到提起他的名号都緊張,你還敢罵他?”
冉彤更惡聲惡氣嗔嚷:“有什麼不敢的?從小到大誰惹我不痛快了我就罵誰,倘若家裡人欺負我,我也能罵遍他的族譜!”
夏炎忍笑道:“你和他共用一張族譜,豈不是在罵自己的祖宗?”
“管他呢,就算是祖宗想壓迫我,我也照樣造他的反!”
她氣鼓鼓的,活像發怒的貓,激烈言辭彰顯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
結合她的行為習慣,夏炎相信她沒說大話,絲毫不覺得粗魯,反而更欣賞了。
生活在等級制度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奴性,這精神枷鎖妨礙個體獨立思考,束縛個人的自由意志,阻止他們正确認識世界,否定自身價值,回避真實事物。
當年他在與黑暗勢力鬥争的過程中遭遇的最大阻力不是強大的敵人,而是廣大人群的奴性。
那些被強權馴化的人,不分貴賤全是奴隸,他們不敢挑戰權威否定陋習,盲目接受不合理的壓迫和觀念,協助惡勢力否定新思想、新技術。甘當壞人的幫兇,為極、權和專、制提供土壤,維護離恨天敲骨吸髓的獨、裁統治。
他能用武力擊潰敵人,卻很難扶正人心,身邊雖有衆多忠實的擁護者,可是很少見到像冉彤這樣毫無奴性,富有寶貴反抗精神的人。
這麼看來這丫頭真是他無意中撿到的璞玉,值得悉心雕琢。
“你的震爆符隻剩兩張了。”
冉彤以為他怪自己大手大腳,畢竟那符紙很昂貴,忙辯解:“晚輩也沒想到會接連遇上這麼多重大險情,多虧您送的符紙保命,不然晚輩都死好幾遍了。”
夏炎說:“老夫前天去過那家店,那符紙斷貨了,掌櫃不确定什麼時候能補齊原料,隻好以後去别的店問問了。”
他取出一顆小泥丸遞給冉彤,和上次在青龍溝送她的一模一樣。
“前次那泥丸煉制得很馬虎,這顆多花了些心思,效力也更強,足以困住秦不羁那種級别的敵人。但以你的修為一天之内至多啟動一次,你要看準時機再用。”
冉彤忍住歡喜,不願流露目光短淺的窮酸樣,冷着臉說:“前輩的禮物晚輩不敢要。”
“怎麼?”
“剛挨了耳光,再好的糖吃到嘴裡也不甜。”
“你這丫頭。”
夏炎好氣又好笑,忽然覺得這場景有種久遠的即視感,仔細琢磨,他小時候不也是這麼跟教訓他的長輩們頂嘴的麼?
怪不得對這丫頭有親切感,被她嘴快冒犯也不生氣,這至情至性的脾氣就和他對味。
喜歡歸喜歡,也不能太縱着她,于是正經說明:“老夫從無虛言,說好照管你就不能讓你有閃失,這泥丸是給你防身用的,你拿着它還能幫老夫節省些精力。”
他沒将法寶定性成賞賜,冉彤方道謝收下,滿臉明媚,再找不到陰郁的色調。
夏炎又要來賴興波贈她的清涼晶施法加持,日後若再遇尚與那魔物同級别的幻術也不會被迷惑了。
冉彤趁他心情好,央求:“前輩,晚輩不想回靈樾森,想跟您去查案。你可以像上次那樣把我藏在衣服裡,有情況晚輩興許還能接應一二。”
夏炎沉默拒絕。
冉彤不死心,賣力撒嬌:“晚輩雖沒資格為您操心,可就是會忍不住擔心嘛。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晚輩自認運氣不錯,每遇危難都能逢兇化吉,您就當晚輩是吉祥物,帶上我吧。”
她止步不前,夏炎停下催她快走。
“您不答應晚輩就不走!”
有了先前的經驗,她耍起賴皮毫無顧慮,所謂“流水不腐”,四處探索更容易撞見機緣,也可随時向夏炎求教。靈樾森的資源她目前還用不上,封無牙想必也沒有合适的法術教她,呆在那邊白費時間。
夏炎不做聲地注視她,一般小輩怕他發火估計就慫了。
冉彤已吃透他的脾氣,也慣會降服長輩,隻管委屈巴巴站着,看樣子能跟他耗到天荒地老。
夏炎沒進行過這麼幼稚的對峙,硬要說有,當屬早年訓養的靈寵。
那些動物智識未開都比冉彤聽說聽教。
“行吧。”
他想了想沒有非拒絕不可的理由,依舊妥協,先嚴肅提醒她:“你要聽話,未經老夫許可不得擅自行動。”
“嗯!晚輩會先征求您的意見,絕不給您添亂!”
冉彤蹦跳着歡呼,既有如願以償的喜悅,又有成功邀寵的得意。
夏炎看她破掉的袖子還沒補好,想她這身衣服已經很舊了。這丫頭愛漂亮,穿成這樣肯定不痛快,便帶她去就近的襄北城買衣服。
冉彤一聽這個地名更驚喜,據說襄北城的寶光寺有一口能映出人前世形容的輪回井,她早想去瞧一瞧。
在夏炎看來這願望很無聊,那水井隻能照出前世的模樣,看了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什麼人。而且人轉世後改頭換面的幾率很小,照出來的形貌大概和今生一樣,純屬浪費錢。
說浪費錢一點不誇張,那寶光寺的曆代主持都将輪回井當做斂财工具,照一次需繳納兩千兩銀子的巨款,前去照影的人大部分屬于錢多燒得慌。
“照那水井須花費白銀兩千兩,你有錢嗎?”
“這麼貴啊!?”
冉彤罵主持奸商,可好奇心像杯水潑地收不回去。她對錢财的态度一向是千金散去還複來,覺得這次不了願,今後定會常惦記。
“晚輩在吳敬軒的莊園做客時,翩翩姐給了我一千兩銀子做謝禮,晚輩再去跟那主持砍砍價,興許能行。”
賣字的錢還剩兩千多兩,聽夏炎的口風應該沒搜查過她的儲物袋,不妨撒點小謊。
夏炎還真不習慣查看女孩子的私人物品,這次又被她蒙住,見她一心要去照輪回井,便取出一顆雞蛋大的玄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