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隨冬在哪裡,十年前的海神村又發生了什麼?如果那個傀儡師是假的,池隨冬又是怎麼成為新的傀儡師的?”
甯汐柔問:
“還有,你作為真正的傀儡師,卻沒被人看見過,是因為你是女人嗎?那村子裡其他的女人,也是因為這樣才從來不出現的?”
她問得快而急促,甚至帶上了幾分逼問的意思。
盡管甯汐柔自己不認為,也不會承認,但她确實因為“池隨冬背後搞小動作”這件事,而産生了情緒波動。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他隻會偶爾用傀儡線向我傳達消息。十年前海神村發生那場瘟疫之前我就死了,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是不是真正的傀儡師都不重要,池隨冬能成為新的傀儡師,是因為他自己制成了一個傀儡。當傀儡活過來的時候,他就會成為傀儡師。”
“沒有人見過我,不是因為我是女人,是因為他們見到的,都是我的傀儡,而不是我本人。”
“村子裡其他的女人沒有不出現,她們都已經離開了這裡。”
芹秀蘭聲音平淡,一個個回答了甯汐柔的問題。
不管講到什麼,她的聲音都沒有一點波動。
“你說你死在了瘟疫之前,你是怎麼死的?”
甯汐柔問。
“被殺。”
芹秀蘭答。
“被誰所殺?”
甯汐柔追問。
“假傀儡師,他是我的弟弟。”
芹秀蘭答。
“那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甯汐柔又問。
“我被制作成了傀儡,所以醒了。”
芹秀蘭答。
“池隨冬是制作你的傀儡師?”
甯汐柔思索了半響,才開口。
“他手裡拿着操控我的傀儡線。”
芹秀蘭答。
甯汐柔突然發現一件事。
從海村相逢到現在,芹秀蘭做的每一件事,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體現出哪怕一點個人情緒。
不管是提到她被頂替的身份,她自己的死亡,都是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
但這種面無表情并不是冷漠或者冷酷,更不是故作鎮定。
而是一種,
空白。
但芹秀蘭不是一個問答機器,她的身份,她的過去,她曾經做出的選擇,都是有意義和價值的。
甯汐柔想要得到的不僅僅是過去發生了什麼,而是那些“發生”背後所隐藏着的東西。
一個問答機器不能幫助她獲得真正的答案。
她得找到芹秀蘭情緒的觸發點。
可是,這個點在哪裡,又是什麼?
“你剛才說到,村子裡的女人們都離開了,她們去了哪裡?”
沉吟半響,甯汐柔終于又一次開口。
“海神大人,将她們送到了更好的地方。”
這句話比想象中更有用,芹秀蘭猛地擡起頭,定定看着甯汐柔的眼睛。
“祂殺了她們?就像村長曾經威脅其他人那樣,用海浪帶走了她們?”
甯汐柔又問。
“不!你不能這麼說祂!祂絕不會那樣做!”
信徒不可能接受他人對自己信仰着的神提出如此惡毒的指控,芹秀蘭的聲音高揚起來,變得尖銳:
“你絕不可以這樣指控祂!你絕不可以!”
“好,我不可以。”
甯汐柔被冷不丁喊了一嗓子,反而帶上了點笑意,又問:
“那我問問别的。你說你的眼睛是海神賜予你的,那麼,祂是在什麼時候賜予你的?”
芹秀蘭沉默了。
她在過去三十秒中的情緒流露,幾乎多餘甯汐柔認識她以來的全部。
在一片靜谧中,她定定看着甯汐柔的臉龐,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來,突然,跪地嚎啕大哭起來。
“姐姐……她……哭得好慘啊。”
柏景垣湊在甯汐柔耳邊,有點迷茫地說。
“嗯,我聽見了。”
甯汐柔應道。
好像有點過火了。
她默默想着。
雖然一開始是希望能通過和海神相關的問題來勾起芹秀蘭的情緒波動,但沒想到隻是兩句話,就能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至于嗎?
這可是能面無表情談起自己被親弟弟謀殺的芹秀蘭啊。
“她好像比你對海神的信仰更虔誠。”
甯汐柔将“目光”轉向海陵的方向。
海陵此刻在跪在地上,聽見了甯汐柔的話,膝行到她身邊,擡起頭,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她的手心,聲音裡也帶着笑,還有一點點撒嬌的意味:
“畢竟她是大人選擇的代行者,而我隻是一個等待垂憐的仆人罷了……”
“嫉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