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汐柔笑了,用手背拍拍他的臉頰。
“怎麼敢呢?隻想祈求大人再垂憐我一些罷了。”
海陵順從地揚起下巴,說。
海神選定的代行者?
甯汐柔把玩着海陵柔軟的臉頰肉,陷入思考中。
之前她就已經覺得,不管是海神村還是海村,對“海神”這個至高信仰的态度都是一緻的奇怪。
看上去嘴上天天說着自己多麼虔誠多麼忠誠,可是除了嘴上說說,除了這座神觀之外,他們就好像沒有任何行動了。
如果木偶曾經說的,對于這個村子中海神信仰的起源年份是真的,那麼他們信仰海神起碼也有近百年了。
百年中,他們沒有給海神塑像,可以用“不敢冒犯神明威嚴”來解釋。
但是,這麼濃郁的信仰氛圍中,百年裡,他們完全沒有給海神創造相關的圖騰嗎?
連巫女海陵自己繡制的巫女服上,對于海神的表示,也隻有一個簡簡單單的“浪花”。
這不符合常理。
信仰是藝術創作的一大搖籃,傳說、圖騰、歌舞、制品等等等等,都是信仰文化發展的養料,也反過來成為他們的佐證。
就像現代人類社會,人們追星的時候,會自發地進行圍繞着偶像本身,進行各種創作。
神明就是最早,也最原始的偶像形象。
但是甯汐柔曾經親眼看到了海神村内部,除了神觀和祭台這兩個典型的場地之外,她路過的一個個民居無論是瓦房還是草屋,都沒有海神的痕迹。
至于海村内部的景象,雖然甯汐柔沒有辦法親眼看到,但是據柏景垣此前的轉述來看,情況也差不太多。
對于一個貧瘠落後的村落來說,他們建起的神觀和祭台,的确十分顯眼,可以說傾盡全村之力。
所以,甯汐柔一開始的判斷中,認為這是一個信仰虔誠,氛圍濃厚的村落。她對于海神村和海村的調查,也都全部以這一點為基礎,呈圓心散開。
但他們真的重視這兩個地方嗎?
他們又真的在乎海神嗎?
神觀十年間幾乎沒有修繕,祭台重建了卻是個豆腐渣工程。
石頭祭台為什麼能燒起來,因為隻有外面一層是石頭,裡面根本就是空心的,才能有地方存放燃料。
信仰海神百年間,沒有神像沒有圖騰。
一個幹巴巴的傳說,幾個用普遍自然現象硬扯出來的神迹。
比初中生編暑假作文還要敷衍。
甯汐柔終于明白,自己究竟是從哪裡開始走歪了的。
她一直在想,海神村/海村有關于海神的信仰從何而來,又是怎麼樣呈現。
但她最應該問的問題,第一個問題,其實是:
這個信仰,真的存在嗎?
[規則五:海村人人信仰海神,此為謊言]
聽着系統的播報,甯汐柔笑出聲來。
“怪不得……”
她喃喃說。
怪不得,她之前在海村線中觸發的所有規則,都是與“巫女”強相關的,卻沒有一條和海神有關。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信仰海神,所謂的虔誠不過是一個硬扯出來的大旗。
但十年後的海村不信仰海神,十年前的海神村呢?
甯汐柔離開十年前的海神村線時,那個副本剛剛因為池隨冬觸發的特殊身份卡任務而升級為規則類副本,當時觸發的規則也隻有一條:
*[規則一:海神是海神村的唯一信仰]*
這個規則是真的嗎?
如果這個規則是真實的,那麼就意味着,海神村原本信仰海神,但是因為十年前發生的某件事,也許是突如其來的瘟疫,也許是那場沒有成功的祭典。
總之,有一些事情讓海神村的村民們轉變了心态,他們認為信仰海神是沒有意義的。
他們抛棄了自己的信仰,也抛棄了海神。
但如果是這樣,甯汐柔之前發現的,在海神村信仰中的不合邏輯之處,依然存在,沒有得到解決。
如果這個規則不是真實的,那麼就意味着,這個村子的信仰從來都是不存在的,村長也好村民也好,都隻是在借着信仰的名頭,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欺騙神明,獲得庇佑?
這聽上去實在有些荒誕了。
“我要見到池隨冬,真正的池隨冬。”
甯汐柔看着已經停止哭泣,安靜坐在地上的芹秀蘭,聲音認真:
“我知道你能聯系他,讓他來見我。”
“……我不能聯系他,都是他聯系我。”
芹秀蘭的聲音中依然帶着嘶啞和泣音,慢吞吞地說着:
“他剛才操縱了傀儡線,他想讓我告訴你,他一直到在這裡,從來沒有離開過。”
從來沒有離開過?
在哪裡,在這裡?
在這個村子?
在這個神觀?
還是在這個房間?
可是這個房間中,哪裡有能藏人的地方了?
甯汐柔默默回憶着,忽然,她的動作頓住了。
然後,她緩緩擡起頭,“看”房頂的方向。
在那裡,一盞白骨做的海神燈,靜靜地被懸挂在高處。
它的四周挂着白色的挂墜,那是人的指骨。
盡管已經隻剩骨頭,依然可以看出那曾經是一雙極美的手,指節修長,猶如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