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的權威是打人打到服,将人幽禁關小黑屋,折磨手段無所不用讓對方馴服。
可他的權威無聲無息,隻是簡單一眼,就吓得小丫鬟在地上跪地求饒。
但就連求饒也怕打擾到對方。
“奴、奴婢不是故意的。”小丫鬟可憐的跪在地上,縱使額間已經磕得一片通紅,她的腦袋也緊緊貼在冰冷的地上。
“奴婢真的不是有心弄疼夏姑娘的……”
她大概也才十二三歲出頭,面容比周圍許多丫鬟都要看得稚氣的多。
但小丫鬟此時嬌小瘦弱的身軀全身都隐隐帶着顫抖和顫栗。
……像小時候的她自己。
可是她那個時候比她小多啦,才八歲不到,不過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鬟是幾歲被家人賣去當奴婢的。
都隻是可憐人罷了。
葡萄忍不住出聲,“沒沒事的。”
她小聲的安慰着小丫鬟。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出聲,小姑娘軟糯的聲音就是屋内唯一的聲音。
葡萄望向屏風那裡,說道,“她隻是不小心扯到了,我現在不疼了。”
她有些心虛的說道,“可能也是我自己沒注意。”
屏風那裡沒有動靜,可屋内已經沒有先前那種壓抑到人快喘不過來氣的壓抑感。
好像沒事了。
葡萄試探的望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先……先起來?”
小女孩有些不可置信,她看了看葡萄,又忍不住看了眼映在屏風處的那道身影,哭得通紅的眼眶眼底不可置信。
少年手下直接不耐煩,“還不快點起來!”
“在殿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知不知道這是殿前失儀!”
“是、是……”小丫鬟極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淚和哭聲。
她顫顫巍巍的彎腰朝屏風方向福了福身行禮,又朝葡萄福了福身,眼裡帶着感激的福身。
她自知失儀,小丫鬟安安靜靜的從屋内退出。
随着葡萄的妝容與發飾逐漸成型,一個個丫鬟也都安靜從屋内退了出去。
屋内不知不覺又靜了下來。
“你倒是對那丫鬟好心。”
屏風處傳來了青年低沉清冽的嗓音。
“……她畢竟不是故意的。”葡萄回道。
話音剛落,她躊躇了一響,忍不住多嘴的說道,“感覺那麼小挺可憐的。”
“是嗎。”
就在這時,葡萄忽然聽見屏風裡又傳來青年的聲音,“孤幼時也可憐。”
葡萄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太子殿下可憐嗎?
……他可是太子!
“孤幼時被迫流浪,每天都食不充饑。還要與流浪狗争奪地盤,可憐得很。”
“啊……”
葡萄簡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在編故事吧?
堂堂太子怎會流浪,這可是儲君,大周未來的天子!太子怎會流浪……
而且,太子流浪過嗎?
完全沒聽人說起過啊。
葡萄感到茫然。
他是在編故事吧!
一定是在編故事,借機戲谑她讨趣。
“聽聞姑娘是有了後娘才被親爹賣的。”青年幽幽的說道,一聲歎息輕聲落下,他似乎是合上了書籍,幽幽說道,“孤也是。孤也是有一個惡毒的後娘與親爹,才被迫流浪。”
“啊……”葡萄感覺自己在風中淩亂。
信息量太過于龐大,小姑娘的大腦一時都有些卡殼起來了。
青年歎聲說道,“……其實我們也是同路人呢,葡萄姑娘。你倒是心狠,一點也不心疼孤。”
葡萄:“……”她還是覺得他在騙她。
雖然衆所皆知大周的太子殿下并非如今的皇後所生,乃是先後祁氏所生,可祁氏勢力不容小觑,其他世家都是冠名地方籍,而祁氏是唯一一家世家冠名汴京,人稱汴京祁氏。
……那不就是等于太子的母族嗎?
誰都心知肚明皇子争奪皇位,還有妃子受不受寵,很大原因都是要看母族到底強不強大;
汴京祁氏無疑是所有世家中最強大高貴的出身,繼承了祁家一半血統的青年更是高貴,出生即是太子,皇上直接立嫡,毫無争議。
即使皇上與現任皇後殿下伉俪情深,後宮佳麗三千,膝下有衆多皇子,但這些也無法撼動太子的地位。
而且,雖然如今母儀天下的皇後是繼任,可膝下無子無女,雖是繼後卻極其富有善心,不僅出身高貴,性子娴靜,有時大周發生災害,傳言皇後殿下都寝食難安,時常親自去寺廟求佛祈福。
就連偏僻的冠南縣都流傳着現任皇後娘娘諸如許多善心事迹。
大家都說皇後娘娘是仙女轉世,才如此善心大發。
春月樓的隔壁是一家客棧,那裡的說書先生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據說年輕時曾經是個落榜的秀才,雖然落榜,但也很富有才華,葡萄幼時可喜歡偷偷躲在角落裡聽他說書了。
他最常說的就是關于當今皇後娘娘的善事,葡萄從小就聽着這些故事長大。
她發自心底,不願相信尊貴猶如填上仙女,堪比菩薩的皇後娘娘會是青年口中的惡毒繼母。
……他一定是在騙她。
可青年此時的語氣與平時格外不一樣,葡萄躊躇,心底跟着茫然,内心混亂成一團,完全不知道内心的天秤該倒向哪一邊。
就在這時,青年低聲的說道,“這些倒沒什麼,唯一讓孤感到中傷的,姑娘可知是什麼。”
在寂靜的屋内,青年此時清冽的嗓音顯得格外壓抑,仿佛是沉壓他許久的一樁心事。
她的一顆心也忍不住被他牽起,緊緊懸挂,她緊張的問道:“是、是什麼?”
看來說書先生說得不假,果然高處不勝寒呐。
這些貴人們雖然看起來光鮮亮麗,尤其是眼前的青年,雖然貴為太子,可是卻有如此離奇的經曆,想必這一路也經曆了不少坎坷。
隻見映着雨中小舟的水墨畫屏風倒映着青年的身影,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朝她招手,低聲的說道,“姑娘過來,孤隻和你一人說。”
可是他們屋内不隻有他們兩個人呀。
小姑娘忍不住看了眼屏風之外的另外一個人影,少年安靜的守在青年身側,仿若無聲,可是這麼大一個活人杵在這裡,想要忽略都難。
青年卻堅持說道:“孤和你關系好,不願說給其他旁人聽。”
葡萄一怔,她原來這麼受他信任嗎?
葡萄内心說一點也不感動是假的。
屋内明明不隻有她一個人,可是他卻願意把内心最深處的秘密隻與她訴說。
葡萄莫名有種仿若兒時找到了最要好的同伴感覺。
他果然其實也不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
她的新玩伴,一個極其大隻的二十歲俊美青年慵懶的半坐在太妃椅上,繼續朝她招手,“姑娘靠近些,這樣孤才能放心與你訴說。”
葡萄忍住羞意,溫順的照着青年指示一步步與他接近,他們挨得過分靠近了,甚至顯得有些暧昧,但是對方卻什麼也沒有做,仿若真的是兒時玩伴那種感覺一般,對方隻親密的附在她的耳邊,仿若在說着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得見的悄悄話。
他說,“那些大臣說孤不是父王的親生孩子。”
“啊……”小姑娘震驚。
怎麼這樣……
竟然還有這樣的謠言。
難怪他感到中傷。
葡萄難免為他感到氣憤,隻是,這陣感覺才剛剛襲上心頭,耳邊便又傳來青年的話語,“可姑娘知道麼。”
他說,“孤仔細與父王五官對比,孤發現孤好像真的不是呢。”
“啊……”葡萄感歎。
話音剛落,她才意識到方才聽到了什麼,小姑娘的瞳仁立刻都瞪大了,不是!等等!!
“啊??”
不是???
太子竟然不是親生的嗎?那是誰的?
不是,先後娘娘可是貴女,她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不不不,重要的不是這個!
重要的是,這種事情為什麼要和她說啊!
大雨滂沱的暴雨打擊聲落在屋外,明明她在幹爽的屋内,可是葡萄卻感覺此時的自己宛如置身一片暴雨中,淩亂,不斷的淩亂。
偏偏,罪魁禍首此時還親昵的伏在了她的肩頭上,苦惱的問道,“葡萄姑娘,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
别問,問就是她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