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
紀甯萱快步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興和,興和嘴角流出鮮紅的血,緊緊攥着紀甯萱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安兒……”
“我答應長公主,會去看安兒。”
興和露出笑,用盡最後一口氣,說了三個字,紀甯萱感覺到手臂上的手松了力氣。
本該寂靜無聲的夜色中發出噼裡啪啦的火藥聲,橙色火焰吞噬掉寒夜中的森森冷意,冷意被驅趕的無處可去,狡猾地溜進了别院外瞠目結舌的衆人心中,讓人不寒而栗。
火藥為戰場武器,不該出現在守衛森嚴的京城之中,更不應該能讓被關禁閉的長公主接觸到。
霄光衛行動迅速,撲滅了火勢,将公主别院查了個底朝天,高牆之下,并未埋有火藥。
江黎身心俱疲,吩咐将興和安葬,把安兒關入大理寺,具體事宜改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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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承慶殿内燈火通明,火燭燃的旺盛,被一陣勁風吓得左右跳動,聽完紀甯萱所言,江黎龍顔大怒,宮人瑟瑟發抖俯身跪在兩側。
“好一個铩羽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都要到朕頭上放鞭炮了!”
興和死前告訴紀甯萱的三字正是铩羽樓,雪翎在江湖上流浪幾年曾聽聞铩羽樓原身為一個殺手情報組織,按照買賣消息的輕重緩急收錢,小到找貓尋雞,大到殺人越貨,隻要給錢,他們就接。
但有一條,絕不可碰,就是插手皇家之事。
一年前,江湖傳聞樓内人起了矛盾,自相殘殺,沉寂了一年後改名铩羽,在江湖上東山再起,铩羽而歸。
铩羽而歸或許正是铩羽樓名字的由來,紀甯萱心想,插手皇家之事百害而無一利,如今的铩羽樓怕是内部大換血,換了領頭人。
慶公公在一旁勸解,端來江黎日常服用的丹藥,“陛下息怒,息怒啊,保重龍體。”
江黎坐在紫檀龍紋椅上,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揮揮手讓人退下,殿内隻餘下三人,紀甯萱,江硯珩和陸宜。
陸宜撩起官袍跪地請罪:“臣助纣為虐,有違本心,自請辭去大理寺卿一職,請陛下責罰。”
江黎揉着眉頭,貪污一案尚未理清,又冒出新的麻煩,禦史台簡直是一群廢物,監察百官監察的狗屁不是。
“陸愛卿,你是朕親手提拔的,此事情有可原,朕諒解,便罰你三年俸祿,杖責三十,隻是你辭去大理寺卿一職,望眼朝野上下,誰還能任職?”
陸宜:“臣以為白玟少卿德才兼備,可任寺卿一職。”
“朕記得白少卿是女子,能走至少卿位置已是破例。”江黎說完這一句,沒再往下說,片刻後,揮揮手,讓陸宜退下,“此事再議,如今朝堂上下有待肅清,陸愛卿的位置暫時不動。”
陸宜退下後,江黎緩緩擡起眼皮,視線落在夫妻兩人身上,“硯珩,你如何看陸愛卿的提議?”
“朕不想聽全憑陛下定奪這種話。”
江硯珩默了片刻,先是笑了一聲:“臣說實話,陛下可不要罰臣俸祿。”
紀甯萱不由錯愕,此刻的二人更像是家人之間的閑聊,不似君與臣。
江黎喝了一口八仙茶,順着他的話問:“罰了又如何?”
江硯珩拉住紀甯萱,笑意不明:“臣現在有家室,若是沒了俸祿,如何養家?臣又不願做那依靠父母的庸才之輩,總不能讓臣的妻子來養臣的後半輩子?那臣豈不是沒臉見人了?”
江黎有個喜好便是從大臣的話中挑刺,不順耳的話,他使勁找茬,最後大臣知難而退,自然而然便不再來煩擾他,習慣一旦養成,人便會下意識反駁回去。
“如何不能,我看這紀家女兒聰慧至極,七日之期未到便破了案,我朝有女将軍,還有白少卿,朕給她安排個差事不難養活你。”
話一說出口,江硯珩暗中摩挲紀甯萱的手背,紀甯萱會意,立刻接話:“陛下當真英明神武,世道皆認為女子不能抛頭露面,應在家相夫教子,卻不知女子也可幹出一番事業。”
“且我朝還有安平夫人此等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可見陛下有先見之明,陸大人的提議想來正合陛下心意。”
廖廖幾句把人捧在頂天高的位置,江黎喝茶的動作一頓,意識到中了圈套後,擡眼看向兩人,不由哼笑:“你們夫妻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罷了,朕自有定奪。”
他站起身,背對着兩人,“紀愛卿一案,朕自會讓人查清,倘若屬實,免死金牌也隻可留下你一人性命,其餘之事明日再議,下去吧,朕累了。”
能求得查明真相的機會,已是不易,紀甯萱作揖行禮謝恩,江黎又留江硯珩說了幾句,二人一同回府去了。
兩人走後,空曠安靜的殿内,江黎長長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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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立冬,晝短夜長,漫漫黑夜褪去黑色衣衫,破曉之時,一座高樓内立着一個身披黑袍,帶着面具的神秘人,少年單膝跪地,不敢擡頭去打量此人。
此人便是铩羽樓新樓主,一年前砍下前樓主人頭,升任為新樓主,來無影去無蹤,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隻從身形來看,應是個年輕男子。
成為新任樓主之後,樓主未發布任何命令,消失了一年,前幾日少年才收到消息,命他殺了興和,刺傷江硯珩和紀甯萱,簡言之,送他們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