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甯萱喝完藥,腹部實在痛得厲害,合上賬本,坐在床邊等人,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心下一喜,難道今晚不睡這裡了?她可以和落雪一起睡。
正想着,江硯珩來了,他已經能看清許多,自己走也能避開腳下障礙,紀甯萱收了歡喜,還是過去牽住他,拿起藥匙,要給他上藥。
江硯珩反而拒絕,“今夜不必了,蒙着眼做事不方便。”
紀甯萱神情一滞,做什麼事不方便?不會是……壓下心頭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忐忑不安地收了藥。
江硯珩捏住木塞輕輕一旋,拔掉瓶塞,朝她昂下巴,“你躺好。”
這瓶中是何物?紀甯萱凝着那青色瓷瓶,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不行。”
聽懂她的話中之意,江硯珩眼中漾起笑意,知曉她誤解了他的意思,他也不辯解,笑道:“夫人哪日行了告訴我,我不着急。”
紀甯萱羞怯,她雖不懂男女床笫間如何行事的,但也知曉這事大多是男子主動,哪有讓她開口的道理。
藥油的藥香悠悠飄出,繞在床笫之間,江硯珩倒在手心搓熱,“把腿給我。”
原來是抹藥油啊,紀甯萱松了一口氣,“我自己來吧。”
“今日夫人為救我而傷,沒有讓夫人忍着痛自己上藥的道理。”江硯珩态度堅決,舉着兩隻手已準備就緒。
紀甯萱依言拉起褲腿,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膚,江硯珩坐在床側,掌心覆在滑膩柔軟的腿肚上,輕輕揉捏着,燭光下,男子垂下眼睫,神色柔和,仔細瞧去,耳尖變了顔色,不知是不是燭火映照的緣故。
紀甯萱靠在床頭,手捂着肚子,注視着男子的側臉,思緒紛飛,自她入府以來,江硯珩事事尊重她的意願,将她放在與他平等位置上,甚至次次吃飯都要問她合不合胃口,夫妻之間是這樣相處吧?
常言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紀甯萱還真就沒見過豬跑,她不知父親和母親是如何相處的。
正所謂言傳身教,孩子的成長受父母影響很大,紀甯萱卻是個例外,自小沒有母親,父親又在邊關,陪伴她最多的便是祖父,所以她并不知曉尋常夫妻的相處之道。
她隻知學的閨閣禮儀,皆是教女子三從四德,夫唱婦随,雖然她并不認同這個道理,都是人,為何就要以夫為天。
但她确定一點,二叔一家絕對是反面例子。
她記憶中,在紀府父親與路姨娘大多數是相對無言,母親去世四年後,祖母以死相逼讓父親娶路姨娘進府,婚後的二人就像是熟識的陌路人,父親房中依然挂着母親的畫像,夫人的位置始終空懸,她問過路姨娘,明知父親不愛她,為何還願意嫁給父親。
路姨娘說世間難求的便是兩情相悅之人,因紀明盛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她嫁給他,他會待她好,不奢求得一人心,隻求安穩度日,這樣相敬如賓過一輩子也很好。
或許她和江硯珩也是如此,他念着父親于景王府的情分,待她好,皆因他本就是個品如霁月的君子。
紀甯萱從未想過要找什麼樣的夫君,也不知何為喜歡,但她覺得江硯珩是個很不錯的夫君,這門誤打誤撞的婚事也沒她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父親以恩情為要挾讓她嫁入景王府,她本以為自己要過上寄人籬下,心驚膽戰的日子,現在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她而言,相比紀府,景王府熱鬧多了,起碼有個喜歡她的母親。
想着想着,紀甯萱泛起困意,眼睛半眯不眯,咕哝道:“謝謝夫君。”
許是腹痛的原因,她眉頭微微蹙着,江硯珩給她拉下褲腿,起身去淨了手,回到床榻邊靜默了片刻,似是在糾結什麼。
他将睡着紀甯萱挪至裡側,動作僵硬地躺下,紀甯萱捂着肚子側身面對牆壁,因疼痛整個人蜷縮起來。
江硯珩熄了燭火,手掌上的涼意轉熱之後,他暗自呼了口氣,手掌摸索過去,掌心覆蓋在另一隻纖細的手上,迷迷糊糊中,紀甯萱抓住那股熱意,蓋在自己的腹部,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黑暗中,大掌感受着平穩的起伏,不隻手熱,江硯珩渾身都有一股燥熱,他現在就像個天然的火爐,紀甯萱又朝他靠近了些,薄薄的背貼着他的胸膛,竟直接把他的手當成湯婆子,塞進寝衣蓋在小腹上。
觸到女子光滑細膩的皮膚,江硯珩喉頭滾動,到底是個年輕氣盛的男子,溫香軟玉在懷,還是心上人,他現在很想去沖個冷水澡冷靜冷靜,卻又不得不忍着,給自家夫人當湯婆子。
有時他也挺佩服自己的自制力。
墨色夜空中,兩顆心離得很近,一顆跳得平穩,另一顆卻是如鑼鼓一般跳一下還有餘音在耳,吵得某人徹夜難眠。
翌日一早,紀甯萱醒來時,身旁空空如也,江硯珩已起身去上早朝。
過了一夜,腹部的痛感已好了些,小腿處也恢複了許多,她盯着紗帳頂,昨夜的被窩好像特别熱,如同屋内點了銀絲炭一般,肚子處也暖暖的,是錯覺嗎?
落雪抱着一堆衣物,正要放入櫃中,見紀甯萱醒了,忙放了衣物,給人梳妝。
“夫人肚子還痛嗎?”
紀甯萱輕輕搖頭:“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