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探知兵符下落,這個王府就一定要進,探子闖不進去,隻好光明正大地尋個由頭闖入王府,等尤钰得到消息,他也應該搜查完了,大不了到時再去請罪,左右有他父親和姑母在,他出不了事。
哪成想偏偏漏了一個人,還搬來了救兵。
紀甯萱冷聲道:“所以你們既沒有陛下口谕也沒聖旨,怕不是瞞着陛下想要先斬後奏?”
尤钰看向李風闌:“雲麾将軍,可有陛下口谕?”
李風闌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仿佛隻是跟着來給白玮撐腰的,聽見尤钰質問他,他輕聲回了句:“我隻是跟着白世子來走一趟,白世子說已經同陛下知會了,陛下并未阻攔。”
此話一出,紀甯萱和尤钰都沉了臉,堂堂将軍行事如此荒謬,一句話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好似他也被蒙在鼓中,很是無辜。
尤钰動了怒:“雲麾将軍是三歲的無知小兒?帶兵打仗的将軍行事如此兒戲,當真不知你這位置是如何得來的。”
德不配位。
“蘇禦史已經進宮觐見陛下,既然雲麾将軍不知,那我們便等上一等,看陛下是否真有此意。”紀甯萱眼冒寒光,盯得白玮發毛,又轉而瞪向李風闌。
李風闌不惱,唇角彎了彎,慢悠悠調轉了方向:“看來是白世子理解錯陛下的意思了,那我們便回去了。”
白玮還沒達到目的,不想離開,李風闌背對着他,淡聲說:“走,再鬧下去可不好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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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輪換,又過一日,江硯珩還是沒有消息。
昨日白玮帶人鬧過後,江白進宮觐見皇帝,隻得了慶公公一句,陛下歇息了,請他改日再來。
紀甯萱身心俱疲,剛退下的熱症再次燒了起來,何蘭玥給她喂了藥,替她掖好被角。
紀甯萱燒得兩頰發紅,笑道:“母親,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您去歇息吧。”
何蘭玥心疼地拂過她的臉:“你這孩子,都病了還擔心我們呢,你才應該好好歇息,硯珩那臭小子福大命大,莫要憂心,我們現在做的就是護好自己,不拖後腿。”
江思晗托着一盤蜜餞過來,捏了一顆塞到紀甯萱口中。
“嫂嫂,這個蜜餞可甜了,哥哥說你怕苦,我準備了好多呢。”
紀甯萱細細品着口中蜜餞,這個人好像離開了,又好像沒離開,處處都有他的影子,省得走的時間長了,把他給忘了。
房外,忠叔禀報說:“世子妃,陸府小姐來看您了。”
何蘭玥将蜜餞放在床頭桌上,“你與陸府小姐好好說說話,母親和小晗不打擾你們。”
江思晗順手也捏了一顆蜜餞:“晚上我來和嫂嫂一起用膳呀。”
二人離開後,陸青汐進房拉着人左看右看,若不是有雪翎,她就差再請個醫師給紀甯萱診治一遍了。
她咬牙恨恨道:“白玮那狗東西,打的什麼算盤,居然敢算計景王府。”
紀甯萱這兩日也在想,根本找不到頭緒,大張旗鼓地要來王府捉人,最後又若無其事地離開,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說他了,我不是與你送口信了,說我沒事,怎麼還是來了?”
陸青汐罵完,這才說明來意:“我娘的産期快到了,而且我娘年齡不小了,我怕出什麼意外,想讓雪翎過去幫忙。”
紀甯萱一口應下:“好,我讓雪翎去你那裡住上幾日。”
阿娘生她時也是難産而死,她知此中兇險,也知自幼失去母親的痛,必不會讓此類悲劇再發生在陸伯母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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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玟約定的第三日,夜色尚淺,紀甯萱收到人送信說白少卿約她在正心塔相見,對于見面地點,紀甯萱意外了一瞬,竟是蘇伯伯說的那座塔。
不知白少卿為何要三日後約自己相見?
紀甯萱揣着疑問來到塔樓最高處,一眼望去,萬家燈火通明,京城繁華盛景一覽無餘。
這就是阿爹守護的一方百姓,一方天下。
白玟站在外面,極為喜愛眼前之景,她今日着的是一身素裙,清麗婉約。
她沖紀甯萱笑道:“我幼時常常想,這天下這樣多的人,為何女子就要被困于宅院,相夫教子,所以我不安于宅院,受安平夫人影響,立志要做這朝中的一位女官。”
“你做到了,很厲害。”紀甯萱走過去,真心實意道。
“是做到了,不過是因為我是英國公的女兒,是淑妃的侄女,有蘇禦史在旁相勸,所以陛下破例讓我入了大理寺。”
“白少卿這是在妄自菲薄?我以為以白少卿的性子,不會被他人言語影響,你能讓官差聽命于你,想必一定有讓他們佩服的地方。”
這世道女子經商尚且要被說三道四,更何況是入朝為官,紀甯萱看向她,眼中滿是欽佩,兩個姑娘相視一笑。
白玟突然道:“感覺我與世子妃有點相識恨晚呢。”
緊接着她笑歎:“可我時常又在想,因為我有這樣的身份地位,才勉強走出這樣一條路,那這下面家家戶戶中的尋常女子,若想逃脫這個枷鎖,又該如何?”
她想破先例,破的不止是個人先例,她想破的是天下女子的不能入朝為官的先例。
說完,白玟輕歎一聲,笑問:“覺得我的想法很幼稚?”
紀甯萱搖搖頭,笑吟吟道:“一條路總要先有人走出來,後面才會有陸陸續續的人接着走,最後變成一條平坦大道,這也是白少卿選擇太子的原因,不是嗎?
“太子尚小,所以還有很多可能性,所以白少卿的身份是你手中的利器,而不是鈍刀。”
白玟詫異,這個女子将自己的心思看的透徹,或許換句話說,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唇邊笑意愈發的濃:“果然,我與你相識恨晚,今日若是有酒,我必要與你暢飲。”
“今日若是有酒,我也不能與白少卿同飲,甯萱不勝酒力,不被允許在外飲酒。”
兩人敞開心扉,相談甚歡,白玟笑得開懷,指着東南方向一處宅院,交給紀甯萱一把鑰匙。
“這個方向二十裡處,有一處我買下的宅院,除我之外,無人知曉,院中有顆臘梅,開得很旺盛,待世子歸來,世子妃可與世子去那翻一翻樹下的土。”
話題轉變的突然,紀甯萱愣了愣:“白少卿這是何意?”
白玟揮揮手,轉身離開,“世子妃去了便知。”
紀甯萱收起鑰匙,一輪明月升起,将此處照的潔白無瑕,她又看了眼塔下繁華熱鬧的景象,才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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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酉時,紀甯萱的熱症反反複複,在屋中悶得慌,她便在院裡走動,腦中思考着铩羽樓面具人的身份。
他想殺自己,可見日後此人還會再次出現,與其被動,不如設一個局将此人拿下,看看面具之下到底是何人。
還未想好如何設局,陸青汐的婢女哭喊着前來相求,說是陸青汐不見了,陸夫人一着急羊水破了,如今府中亂作一團,陸宜心急如焚,實在沒有信得過的人,這才來找世子妃。
紀甯萱一顆心登時提到嗓子眼,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白玮。
她提着恒喜,讓落雪拿了弓箭,又派人去找尤钰。
她先去了趟陸府,陸宜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來,他知曉,英國公這是在逼自己主動辭去大理寺卿一職,隻要他離開這個位置,白玟上位,陸青汐就能安好無虞地回來。
尤钰快馬加鞭地趕來,安置好陸府後,兩人分頭行動,他派了一撥人跟着紀甯萱去找白玮,自己帶另一隊人馬前去尋找陸青汐的下落。
一行人來勢洶洶,找到了在香月樓聽曲兒的白玮,紀甯萱一箭射去,茶杯四分五裂,香月樓人群尖叫着四散。
白玮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他眯起眼,調戲道:“喲,這麼漂亮的小丫頭,倒是挺兇呢,你那夫君生死不明,不如跟了本世子吧。”
暗衛一個飛踢過去,白玮的護衛拔劍相擋,兩方人二話不說,扭打在一起。
混亂間,紀甯萱逮到機會,一腳踹到白玮胸口,将劍架在他脖子上,與此同時,他袖中掉落出一個錦鯉木雕,是她送給汐汐那隻。
紀甯萱怒火中燒:“果然是你,你把汐汐弄哪去了!”
白玮伸着脖子,賤兮兮地說:“沒有證據的事,你可别亂說,我何時見過陸青汐?說不定她去私會哪個情郎了也說不定,畢竟她那張臉也不錯,摸在手中細膩滑嫩……”
紀甯萱被他激怒,劍刃逼近他的下巴,一條血痕顯現。
“你敢動她,我就殺了你。”
他指着自己心口,賭她不敢傷自己,“我讓你往這刺,你敢殺我嗎?我背後之人,你一個落魄将軍之女,掂量掂量,得罪的起嗎?”
紀甯萱急得眼尾通紅,她緊緊攥着手中利劍,幾乎劃破那人脖頸,卻又不能動他。
她沒殺過人,可若陸青汐真出了事,不代表她不敢殺。
香月樓内,一時間寂靜的可怕,冷風灌進,吹落了紀甯萱眼角的淚。
白玮心中痛快極了,除了惱怒,她能拿自己如何?
絕望之際,紀甯萱欲狠下心給他一個下馬威,背後卻襲來熟悉的冷香,她剛想扭頭,有人捂住她的眼,接過她手中劍,擁着她向前一步,利劍刺進那人胸膛。
“咔嚓”一聲,隻聽白玮慘叫,“我的手!”
她聽見那人說:“這血我沾得,人我也殺得,唯獨不能污了夫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