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說了是傳言,傳言就不能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下落不明就還有可能活着。
紀甯萱嘴上的話很是冷靜,她想努力穩住心神,卻顧不上穿好鞋子,提着恒喜就向外走去,步伐愈發快,提着裙擺跑了出去。
“姐姐,你病剛好,穿上鞋子。”雪翎忙提了繡鞋去追,落雪拿了橫架上的披風也忙去追。
兩人在後面追,好不容易追上人,隻見紀甯萱已經牽來了府中馬匹,她翻身上馬,握緊了手中缰繩。
落雪攔在前面:“夫人萬不可沖動,您都說了那是傳言,眼下世子生死未蔔,您可不能再出事啊。”
雪翎一邊給她穿上鞋子,一邊勸說:“曙光司的侍衛都是陛下精心挑選的,世子行事周密,怎麼可能會被小小的山匪打敗。”
“我……”紀甯萱捏緊了拳頭。
她不是不明白,越是這個時候,才越該冷靜,可是她現在想立刻見到江硯珩,想親眼确保他安好無虞。
她不想他出事。
以江硯珩的能力,山匪奈何不了他,可若是山匪背後另有其人呢,兵部尚書,平南侯府倒台,難保英國公不會狗急跳牆,迫切地想踢開曙光司這個擋路石,使些腌臜的手段。
倘若世子真出了事,那王府勢必也會成為英國公的眼中釘。
紀甯萱系緊了披風系繩,決定還是出去一趟,“我去找小侯爺與蘇伯伯,落雪和雪翎你們在府中,讓母親父親還有小晗在府中不要出去,我有暗衛跟着,不用擔心我。”
王府周圍有世子安排的護衛,要比外面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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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輪以雲層為被,半遮半掩。
紀甯萱策馬揚鞭,一路朝曙光司奔去,走至中途,不巧遇見了葉知非,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幾個盜匪打扮的人,拿着刀将他團團圍住。
紀甯萱不冷不淡瞄了一眼前方,禦馬徑直向前沖去。
小盜匪驚慌地瞪大了眼:“快閃開!”
幾人吓得屁滾尿流,紀甯萱居高臨下地看他們一眼,緩緩拔出恒喜,通體白亮,反光刺得他們眯起了眼。
她将劍架在一人脖頸上,問:“何人指使你們在京城作亂?”
葉知非捂着被劃傷的手臂,掌心沾了不少血迹,他看了一眼馬上的紀甯萱,柔和的光打在她側臉,女子低垂的睫毛卷翹,臉上神情自若,與之前他看到的畫像相比,添了幾分英氣。
這是第二次,她幫了他。
葉知非移開了目光,繼而有理有據地分析:“這城中盜匪多是搶人财物,你們圍住我打劫卻隻是恐吓我,是三公主派你們來的?”
“什麼公主!老子想幹什麼幹什麼,你管我們劫什麼。”小盜匪提高聲量,頗有被戳破真相,欲蓋彌彰的意味。
紀甯萱不耐,放平了劍在他肩上狠狠敲了下,淡聲道:“那正好,曙光司的牢獄多的是,把你們幾個人塞進去容易的很。”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聽到這話,小盜匪霎時變了臉色,跪地求饒,承認他們是受三公主指使來吓唬葉知非,對方還要求他們一定要見血,但又不能真的把人傷了,因此他們隻劃傷了葉知非的手臂。
使些不痛不癢的小手段來恐吓葉知非,确實隻有三公主了。
紀甯萱不想摻和兩人的糾葛,收了劍,“此事交由葉大人自行處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葉知非又喊住她:“今日還有上次宮宴多謝世子妃相救,來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葉某定全力以赴。”
“不必。”
紀甯萱丢下這一句,騎馬疾馳而去。
葉知非望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天沒動。
書童瑟瑟縮縮地從一個攤子後面出來,清咳了一聲,又挺直了腰杆。
“公子,三公主如此行事,何不告到陛下面前讓陛下替您做主?”
“陛下日理萬機,這幾日咳的也愈發嚴重,這等小事豈能鬧到陛下面前,後幾日祭祀禮還需要我操辦,此事暫且不計較。”
再者,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被一個女子吓退,還要去告狀。
書童得了命令,鼻子重重哼了聲,昂着下巴:“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趕緊滾,下次膽敢再做這些不要命的事,打斷你們的腿。”
葉知非又看了眼紀甯萱離開的方向,這個女子,與他認知中的甚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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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甯萱到了曙光司,恰巧蘇清也在此處與尤钰商讨事宜。
紀甯萱着急問:“小侯爺,蘇伯伯,硯珩他真的出事了嗎?”
“硯珩不會輕易出事,嫂嫂放寬心,我已經派人出城去尋他。”尤钰斬釘截鐵,安慰她道。
陛下派硯珩前去剿匪時,他們就預料到此事不會簡單,世子一旦離開京城,無論是英國公還是六皇子,其中必有一方按耐不住,有所行動。
現在看來,最着急的還是英國公。
果然,這份差事不容易啊。
蘇清看見她手中的劍,溫聲道:“硯珩是我的學生,他的能力我最清楚,如果折在這群不成氣候的盜匪手裡,他可真是笨到家了,以後可不能說是我蘇清帶出來的學生。”
蘇清盡量放輕了聲音同她說話,想安慰她,但他嚴厲慣了,語氣雖然溫柔,但這話吧,委實有點沒安慰到位。
“蘇禦史安慰的可真好……”尤钰幹笑兩聲,他見識過蘇禦史聲色俱厲的模樣,但從未見過這般說話的蘇禦史,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這兩人與江硯珩相處的時間比她久,他們既然相信江硯珩,紀甯萱自然也放心不少。
“小萱,你手中的劍……”蘇清猶豫再三,還是想問一問。
紀甯萱這才意識到自己提着劍,忙藏到了身後,像個犯錯的孩子垂下了頭,解釋說:“我……就是拿來防身,沒有練。”
她不擅長撒謊,這話說的也很是沒有底氣。
蘇清笑了笑,摸摸她的頭:“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有我們在前面沖鋒陷陣,不想讓你染了鮮血,你父親不想讓你練武,也是不想再讓你踏上戰場,若是練了也不打緊,那說明小萱是個厲害的姑娘,你父親肯定很驕傲,不愧是鎮國将軍的女兒。”
蘇清把她當親女兒一般疼愛,自是與紀明盛一樣,不想讓她沾染朝堂的血腥,也不想她被仇恨蒙蔽。
江硯珩自是也明白這點,是以,他從不打算對她隐瞞朝堂之事。
三人說話間,侍衛三步并作兩步,慌忙來報:“尤大人,王府出事了,白世子與雲麾将軍率領一隊人馬圍在王府外側,要将王爺王妃押入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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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府外,烏泱泱的一群人圍在外側,馬“咴咴”叫了兩聲,忠叔率領府中衆人擋在門前,手中一杆長槍直立,喝道:“膽敢包圍王府,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白玮坐在馬上,不屑地哼笑:“江指揮使有與盜匪勾結的嫌疑,又殺人滅口,如今更是畏罪潛逃,陛下命我等前來捉拿王府中人審問。”
“閉上你的狗嘴,膽敢污蔑我哥哥,我打死你!”江思晗氣得拿起一塊石頭朝他砸去,被白玮輕松躲開。
“敢砸本世子,拿下!”
白玮手一揮,侍衛上前欲拿人,王府衆人也不怕,拿足了氣勢。
“嗖”
一支羽箭劃破長空,長嘯而來,擦着白玮的面頰飛過,白玮一個閃身摔了馬,慘叫一聲,随之羽箭嵌入王府門前。
紀甯萱不解氣,蓄滿了力氣又射出一箭,将白玮的衣袍插在地面上,使得白玮隻能狼狽地在地上坐着。
“嫂嫂!”江思晗激動喊道。
紀甯萱穿過人群,牽住江思晗的手,又看了看母親和父親,确認他們沒受傷,緊繃的弦才松了下來。
白玮當衆出醜,惱怒更甚,“給我拿下他們。”
王府衆人警惕地握緊手中鍋碗瓢盆,紀甯萱頓時抽出恒喜,直指向前走近的侍衛,“今日這王府你們半步都踏不進。”
白玮:“那就試試看,你們不過以卵擊石罷了,别說半步,我十步也踏得。”
尤钰率領曙光司侍衛随後而來,圍在外側,“好熱鬧啊,白世子不好好混你坐吃等死的日子,跑來王府門前撒什麼潑?”
“你敢罵我!”白玮想要起身,站一半又摔了下去,惹得幾人嗤笑,他咬牙瞪向尤钰,使勁扯爛了衣袍。
“我方才說了,江硯珩與盜匪勾結還殺人滅口,當時在街上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替陛下來拿人。”
尤钰大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派你來拿人?這是景王府,陛下的親兄弟,陛下就算下令要審問王府衆人,放着霄光衛,曙光司不用,派你這麼一個草包來拿人,白玮,你說出來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相比之下,顯然是這兩者更得陛下信任。
白玮心虛地眼神亂飄,退到李風闌身側,梗着脖子道:“你與江硯珩關系匪淺,自然不能信任,京城有匪寇流入,霄光衛要保護陛下安全,當然不會随随便便派他們來。”
他當然不會傻到真殺了景王府的人,隻不過想趁此機會進入王府搜查東西,宮中的眼線稱陛下将一樣東西交給了江硯珩,他思來想去極有可能是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