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愈來愈旺，伴随着“嘭”的爆炸聲，樓宇坍塌，滾燙的風裹挾着火星襲向衆人，使得他們别開了臉。

“放開我！”紀甯萱用力掙脫他的手，眼圈霎時變紅。

江時怒不可遏，幾乎要把她的腕骨捏碎，小狸貓果然還是得關起來比較老實。

他攥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冷靜下來，“紀甯萱，你知道紀家為何變成如今這樣嗎？”

果然，一提到紀家，紀甯萱便不再掙脫他的手，擰眉問：“什麼？”

江時平靜無波地看着瞬間化為廢墟的香月樓，磚瓦“啪嗒啪嗒”掉進冰冷的河水中，飛舞的火星在他眼中忽明忽暗。

他輕蔑地笑了下，壓着聲音說：“你可曾想過你父親的死，根本就是他與我那好父皇一手策劃的？紀家手握兵權那麼多年，再不尋個借口收回，父皇豈能睡得安穩？”

“他随意扯個借口将你阿爹殺了，再對你們紀家行點兒賞賜，以此彰顯他的仁義寬厚，穩定民心，一舉兩得，你還把他們當救命恩人，他們分明在拿你當傻子耍。”

“傻子？”

紀甯萱聽完，隻覺可笑，江時才是把她當傻子耍才對，當他說出“你要進去尋他？”那句話時，她便意識到不對勁。

江時如何碰巧出現在此處，還知曉硯珩也在這裡，若說今夜之事與他毫無幹系，鬼都不信。

趁其不備，紀甯萱一個飛踢上前，與他拉開距離，她拔出恒喜，毫不猶豫刺向江時。

江時側身躲開，這才不得不松開她的手腕，隻當她是狐假虎威，沒将這樣一個姑娘放眼裡，徒手與她打鬥。

不料幾息之間，紀甯萱執劍劃破他的小臂，繼而架在他頸側。

意料之外，小狸貓居然還會用劍，倒是小瞧她了。

紀甯萱冷笑，劍刃割破男人頸間的皮肉，她面無表情道：“六皇子，與江硯珩朝夕共處的人是我不是你，憑借一兩句話想讓我與他生出嫌隙，你算盤打錯了，今夜江硯珩若是出事，我勢必要你償命。”

溫熱的風穿梭在混亂的人群中，唯有江時下巴處緊貼着冰涼，絲絲痛意攀咬着他的神經，他哼笑道：“他死了那是他自找的，與我何幹，這香月樓是白家名下的，火藥也是他們私藏的，紀家也是那位害的，你報仇也得找對人啊。”

江時将自己摘的一幹二淨，把髒水盡數潑到英國公身上。

“我祖父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心知肚明！”紀甯萱怒氣上頭，劍刃又沒入皮肉幾分，血流沿着肌理沒入衣襟。

江時站在原處紋絲不動，不由得緊了緊眉心，在衆目睽睽之下，倒不怕她會殺了他，他疑惑的是，她祖父的死與他有何幹系？

“世子妃不可沖動。”餘白瑛此時率領一隊人馬前來，看見此景，心下一驚。

“他是皇子，快放下劍。”餘白瑛快步走來，試圖喚回她的理智。

“皇子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紀甯萱咬牙，倘若不是世間還有她牽挂之人，今夜一命抵一命她也要抹了他的脖子，為祖父報仇。

“小萱，快放下劍！”香月樓的動靜也驚動了蘇清，他顧不上穿戴整齊，急匆匆披上大氅，領着護衛便尋來了。

遠遠看到這一幕，腿腳走不快，隻得着急喊她。

陛下指派給蘇清的護衛健碩魁梧，臉上一張玄鐵面具，比蘇清腿腳好了不知幾倍，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輕輕奪過紀甯萱手中劍。

見到長輩，紀甯萱豆大的淚珠“啪嗒”一下滾落，砸在地面上暈開，腳步頓了一下，才撲向蘇清懷中，抽噎道：“蘇伯伯，硯珩他在裡面。”

“好孩子，小珩不會有事的，别擔心别擔心……”蘇清一遍遍重複着别擔心，安撫紀甯萱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事發突然，饒是蘇清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

英國公府。

英國公得知香月樓出事後，臉色愈發陰沉，氣得差點兒一口老血噴濺而出，香月樓内部藏匿着他耗費大量精力才培養出來的死士，除了他之外無人知曉，是何人亂他計劃？

沒殺死江硯珩他已是氣郁于心，眼下又冒出了這麼一茬，英國公黑着臉來到白玟房中，不分青紅皂白便直接問道：“是你與他們通風報信？”

白玟端坐在書案前，聞言，翻書的手一愣，眸中掠過駭然，想到了她玉華街買下的宅院。

不過片刻，她鎮定心神，緩緩擡起眼皮看向父親，“父親此話何意？”

自從她回府以來就一直被關在房内，不得踏出房門半步，自是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

英國公冷哼一聲：“你是我女兒，真當我不知你的小動作，你在新買的院子裡埋了什麼，我一清二楚，那院子周圍我早已安排了人手，就等他們送上門來。”

父親全都知道！

那她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将世子與世子妃送入虎口。

白玟登時站起來，蹙額道：“父親莫要再執迷不悟，表兄分明無心儲君之位，您為何要行此舉，表兄為了您攬下兵部尚書一事，還不夠嗎？您可曾為宮中的姑母和芸芸考慮過，您一旦謀反，她們的下場會是如何？”

自古忠孝難兩全，父親于她有養育之恩，她能走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也是父親力排衆議在背後支持她。

可她萬萬沒想到，父親根本是為了一己私欲，與各大臣私下拉黨結派，還将自己身邊的人都作為他的眼線。

她做不到大義滅親，便想着将父親結黨營私的罪證交由世子，讓其來定白家的罪，自己則與白家共存亡。

英國公背着手，斜了一眼白玟，面不改色道：“我們白家侍奉天子多年，好不容易在朝堂中立穩腳跟，送到嘴邊的皇位豈能輕易放手，隻要小允登上太子之位，這天下便是我們白家的，至于你姑母，這麼多年都沒登上皇後之位，如今為了白家犧牲一下也未嘗不可。”

白家匍匐在天子腳下多年，好不容易将白家女兒送進宮中，皇帝卻偏生寵愛皇後，偏心太子，江祎一出生便把儲君之位許給了他，如若小允争點氣奪了儲君之位，也不至于讓他圖謀許久。

近日宮中眼線傳來消息，皇帝癡迷丹藥恐命不久矣，這天下也該換換姓了。

“父親！”白玟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冷血的父親，脊背發涼，寒意貫穿她的胸腔。

她攥緊了拳，指甲鑲嵌進掌心，不可置信地問道：“我和姑母居然隻是您的棋子？”

問完這話不等父親回答，白玟反倒先扯起一個諷刺的笑，自嘲道：“是了，在父親為了白玮的荒唐事罰我脊杖時，我就該明白父親早已不再明辨是非，滿眼隻有權力二字，利欲熏心，您甚至不惜謀害鎮國将軍，逼退陸大人，讓大理寺盡在你的掌握之中。”

“若我沒猜錯，是李風闌在背後助您？”

當年賢王謀反，李家滿門忠烈，獨獨留下李風闌一個孩子，陛下念及李家功勞，對李風闌多有照顧，是以在李風闌立下戰功時必會行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