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洛雲觀，三人直奔月紅祠，依尤蓉蓉所言，侯夫人信神佛，若是她算出一樁好姻緣，一來侯爺和侯夫人答應這樁婚事會容易得多，二來她自己也好奇會算出什麼結果。

相比前段時間，冬日裡挂滿紅綢古樹枝葉稀疏了不少，紅飄帶倒是稠密，随風輕輕揚起。

紀甯萱望了眼汐汐與小侯爺抛的紅綢位置，還牢牢地挂在原處呢。

尤蓉蓉歡天喜地地跑去問小道士要來一張木牌，執筆正要寫名字，小道士好心解釋道：“若是兩情相悅之人，也可寫上對方的名字，拋上去寓意百年好合，姻緣美滿。”

尤蓉蓉一聽，放下了筆，轉而改了主意：“那我改日再來抛，小晗你也寫一個吧？”

江思晗如臨大敵，連忙後退：“不要，我可不想那麼早嫁人，你快去找大師算吧，我和嫂嫂在這等你。”

尤蓉蓉隻好作罷，和侍女去了殿内。

午時已過，豔陽高照，紀甯萱和江思晗尋了一處亭子坐下，周遭人來人往，多是未婚男女，有人一次成功，便喜笑顔開地走了，有的人卻是四五次也沒抛上去，氣得跺腳，指着樹破口大罵。

據說這棵姻緣樹十分靈驗，一次抛上，那絕對是天定姻緣，若是好幾次才挂上，則注定姻緣坎坷，如若挂不上，那便是注定孤家寡人的命了。

江思晗不太信：“之前娘親讓哥哥來求姻緣，他偏不來，如今不也是和嫂嫂和和美美，想來命定的姻緣不求也是會碰到一起的，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于一棵大樹吧。”

“可能圖個安心吧。”紀甯萱笑了笑。

她記得哥哥也來抛過姻緣牌，那時哥哥和許姐姐已經互表心意，估摸着兩人應該是寫上名字，隻抛了一張姻緣牌。

一片金黃色的葉子蕩來，紀甯萱伸手抓住，清淩淩的眸子中倒映出葉子的輪廓，兒時調皮，她将葉子塗滿墨汁，拓印在宣紙之上，還被哥哥逮到了——

“嗯？被我逮到了吧？不好好練字在幹什麼？”紀羽宸雙眸眯起，作勢要去彈她腦門。

紀甯萱急忙捂住自己的臉，小手蹭上了幾處墨汁，她指着桌案上的亂七八糟的葉子畫，“畫畫呀，哥哥你看我畫的可好了，和樹上的葉子一模一樣。”

“人小鬼大，别練了，看哥哥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紀羽宸屈指敲她一下，掏出懷裡熱乎的白糖糕，一路揣回府，酥脆的外皮早已軟了下來。

香甜的氣息勾起了紀甯萱的饞蟲，她眨巴着大眼睛，個頭還沒紀羽宸的腿長，聽到可以出門，咧嘴笑開：“好耶！”

“小滿今日湊合吃，下次哥哥帶你出去吃剛出鍋的。”紀羽宸神采飛揚，眉梢挂着笑，看着小家夥猴急的樣子，拍了拍她髒兮兮的小手，“把手洗幹淨再吃。”

紀甯萱急騰騰跑去洗淨手，一邊吃一邊看着哥哥傻笑的模樣，湊過去稚聲稚氣道：“哥哥你傻啦，要不要請醫師看看呀，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喝苦苦的藥。”

紀羽宸捏着她軟乎乎的臉蛋，“誰傻啦？哥哥這是開心，今日我去抛姻緣牌，一下就拋上去了，結結實實挂在了姻緣樹上，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紀甯萱搖搖頭。

紀羽宸頗為自豪：“代表我和你未來嫂嫂是命定的姻緣。”

“嫂嫂，是那個漂亮姐姐嗎？”紀甯萱努力理解哥哥口中的話，腮幫子塞的鼓鼓囊囊。

“對啊，到時會多一個人對小滿好的，小滿喜歡這個嫂嫂嗎？”紀羽宸給她倒了杯茶，“慢點吃，别噎着。”

“喜歡！”紀甯萱興奮地舉着油乎乎的小手去摸哥哥的臉，摸了一把轉身就跑。

“紀小滿，你故意的吧，敢用你的髒手玷污我的臉。”紀羽宸三兩步趕過去，拎住小家夥的後衣領往回拽，“還想跑，甜的吃了，把藥喝了再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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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甯萱兀自笑了笑，都說這樹靈驗，定姻緣不假，卻不能保證姻緣美滿，要不哥哥和許姐姐也不會天人永隔，可見确實不能盡信。

她目光在樹上搜尋，也不知哥哥抛的姻緣牌挂在何處，還在不在。

江思晗興緻勃勃地看着滿樹紅綢，樹下走一波人又來一波人，腦中冒出一個疑問，“這麼多人求，這棵樹都能靈驗嗎？挂滿了怎麼辦？”

“緣盡則散，自然是挂不滿的。”

紀甯萱看向來人，驚訝道：“空濛真人。”

她忙起身行禮，“上次的事還沒來得及和您道謝。”

空濛真人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姑娘不必謝我，緣分使然。”

江思晗也跟着行禮，心直口快地問道：“挂都挂上了，那不正是緣分嗎？挂上了還會緣盡，那這樹不是騙人嗎？”

空濛真人揚起笑容，“是緣，但正緣和孽緣終有别，孽緣終究會散，散了自然也就落了，正緣也不見得都會善終。”

“啪嗒”“啪嗒”

一陣風吹來，好似為了驗證空濛真人高深莫測的話，幾塊木牌竟掉落在地。

“散了若放不下，終究是悲。”空濛真人歎了口氣，搖搖頭，“祭祀禮還需貧道協助，先行告辭。”

紀甯萱再次欠身行禮，直起身子時餘光瞥見一抹清瘦的身影，目光倏地一頓，她開口喊道：“許姐姐？”

許樂姝手中握着一塊小木牌，聽見喊聲擡起頭，見到是小滿，扯了下嘴角。

紀甯萱走過去，垂眸看見她手中木牌，神色僵了一瞬，木牌上兩個并排名字太過刺眼：紀羽宸 許樂姝

紀甯萱張了張口，一時不知如何安慰許姐姐，這個木牌許是早該落了，偏生這般不巧，掉落在許姐姐面前，無疑是在許姐姐的傷疤上又劃了一刀。

“有些事是我不該心存妄想。”許樂姝喃喃自語，她早該接受他離世的事實，自欺欺人這般久，不過是給自己活下去的勇氣罷了，也不該異想天開地乞求他還活着。

她收起木牌，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今日母親帶着小眠來求子嗣，便讓我跟着散散心，小滿怎麼也來了這？”

這麼一說，紀甯萱便明白了，許姐姐已耽誤許多年，來此處怕是應許伯母的要求來求姻緣。

“我陪着小晗和蓉蓉一起來的，既然如此我們一起過去吧。”

求姻緣的大殿與求子嗣的大殿挨着，索性幾人便一起尋了過去，不想走至中途遇見了葉知非。

葉知非受命主持祭祀禮，近日幾乎都住在洛雲觀，他黑着臉，步履匆匆，似是發生了急事。

“葉大人，發生了何事這般着急？”葉知非與許懷仁是好友，許樂姝自是認得他，便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