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晴空萬裡。
午膳後,侯夫人閑來無事,心血來潮打算查一查昨日尤钰罰抄的一萬遍“我錯了”夠不夠數,便命人搬來一張桌案擺放在院中。
昨夜,尤钰後半夜翻來覆去睡不着,無聊之際竟真是寫了幾十頁紙。
灼熱的日光穿過枝頭落在烏黑的發上,惹得人心焦,微風吹落幾張宣紙,尤钰彎腰撿起團成一團扔去了一邊,他擡頭看了眼日頭,十分不解:“娘,您數這個幹什麼,等你數完都什麼時辰了。”
真不明白好端端的,娘怎麼非要一個人查罰抄的遍數,偏偏還不讓他出府。
侯夫人擡眉淡淡看他一眼,瞥見他眼下烏青,忍不住想笑,又趕忙壓下笑意。
今日她非得好好磨磨臭小子的脾氣。
“你急什麼?”
她倒了杯茶細細品,不疾不徐道:“從小到大罰抄你那麼多回,哪次不是被你糊弄過去,我現在時間多的是,慢慢數,寫的不夠你今天就給我繼續寫,直到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
尤钰:“……”
“你這龍飛鳳舞的字還真是随了你爹。”視線掃過攤在桌子上的宣紙,侯夫人不滿地斜他一眼:“你一打岔我又忘了,還要從頭數。”
他娘決定的事,誰也攔不了,尤钰索性不勸了,打算找個機會溜出去,嬉皮笑臉道:“那娘您慢慢數,我回房間待着總行了吧。”
“給我老實在這待着,在我數完之前哪都别想去,你的親事沒着落之前都給我在府裡待着。”
“我在府裡待着,您兒媳婦也不可能從天而降啊,拘着我也沒用。”
“臭小子你又皮癢了是吧!這麼想出府,府外面有誰在,讓你這麼牽腸挂肚?”
“沒誰。”尤钰動了動唇,正欲再找個借口。
侯夫人沒好氣道:“我讓你爹替你告假了幾日,也别給我找有公務在身的借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尤钰放棄掙紮,轉身躺椅子上閉眼小憩去了,瞧着眼睛是閉上了,可心裡卻是亂糟糟的,一閉上眼腦中全是陸青汐和陳二談笑風生的畫面。
煩!
“這等到冬月,景王妃都要抱上孫子了,再看看我和你爹,連個兒媳婦的影子都沒見着,怕不是半路被拐跑了。”
侯夫人瞥了眼閉眼假寐的兒子,故意提高聲調,長歎一聲:“那姻緣牌呐,依我看也沒什麼用,擋不住你孤家寡人的命。”
聽到這,尤钰睜開眼,蓦然明白過來,他幽怨地看向侯夫人:“娘你是故意的吧,我和陸青汐從小鬥到大,怎麼可能在一起,您總拿她激我幹什麼?”
“我可沒說是青汐啊,這是你自己的說的,再說了你不在意,你着急出府幹什麼?”
“我……我沒有。”尤钰面色漲得通紅,磕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話反駁。
事情挑明了,侯夫人也懶得再跟他打啞迷,直言道:“小钰,人要坦誠面對自己的感情,在感情方面做一頭犟驢遲早會後悔的。”
“行了,我也沒那麼多精力管着你,要睡覺回房去睡,别在這礙我的眼,看見就讓人心煩,别怪娘沒告訴你啊,世上有緣無分的人多的是,那陳二家世不差,為人又是謙謙君子,長得也算俊俏,招不少姑娘喜歡呢。”
侯夫人回房後,院内獨留尤钰一人,庭院阒然,耳邊隻餘“嘩嘩”的綠葉聲,擾的人心神不甯。
片刻後,他騰地從躺椅上站起來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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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侯爺本欲軟的不行來硬的,直接求道賜婚聖旨,成親後夫妻磨合磨合便好了,幸有江硯珩相勸一二,這道賜婚聖旨才沒定下。
甫一從宮中回來,就看見兒子匆匆忙忙跑出了府,尤侯爺臉色一沉:“臭小子又去哪?”
“看看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敢拐你兒媳婦。”
尤钰翻身上馬,夾緊馬肚疾風一般沖了出去。
尤侯爺面色轉晴,天降個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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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瓊華樓。
經春玉一番精心挑選搭配,陸青汐一襲粉色百花曳地裙,滿頭花簪珠钗,雪膚花貌展現的淋漓盡緻,眉如彎月,耳墜輕晃,淺笑時唇角處的梨渦輕陷,盡現溫婉小意。
就是表情不太好看,都是些假笑。
陸青汐百無聊賴地托着臉,臨出門前她娘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老老實實去與陳二公子相見,聽她娘說,陳二公子是個老實的,長得白淨,飽讀詩書,反正那意思是挺滿意的,就是讓她來見一見,若是覺得可以,兩家也就商量定親了。
兒女的婚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娘尊重她的意見已經是網開一面了,她如果不好好表現蹬鼻子上臉,怕是要被綁去成親了,故而陸青汐老老實實來了此處。
半個時辰過去,她與陳二話不投機半句多。
吟詩作畫,她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實在沒什麼能聊的,不過人确實長得不錯,勉勉強強也能聊着。
陳二笑得溫和:“聽聞陸小姐的琴藝不錯,不如彈一曲來聽聽?”
琴藝不錯?
陸青汐聽得一愣,這人從哪打聽來的假消息。
見陸青汐愣神,陳二笑道:“若是陸小姐不願,我也不強求。”
陸青汐擺手:“彈琴而已,那我就獻醜了。”
指尖撫上琴弦,陸青汐架勢拿捏的十足,但真彈起來,那叫一個不堪入耳,甚至可以說是聒噪。
春玉忍不住在一旁扶額,人家說獻醜都是謙虛之意,唯有小姐口中的獻醜那是真獻醜啊。
陳二倒沒顯露出什麼嫌棄之意,始終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陸青汐自覺尴尬,提議道:“彈琴無趣,這飯也用得差不多了,我們出去轉轉吧,總悶在房裡也不好,街上熱鬧。”
陳二:“好,都依着陸小姐。”
二人并肩沿街走着,陸青汐最近一出來逛街,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就想買給紀甯萱肚中的小娃娃,孩子還沒出生,她這個幹娘已經買了一堆小玩意兒等着送了。
陳二幫她提着手中禮盒,笑問:“陸小姐買這些可是要送給陸小公子?”
哦對,忘了她自己還有個弟弟了。
陸青汐解釋說:“不是,這些我是要送給世子妃的,我阿弟的玩具多的很,光是世子妃送的就夠他玩的了,不用我操心。”
陳二追問:“陸小姐和世子妃關系很好?”
“嗯,我和世子妃那可是海枯石爛都不會斷的交情。”陸青汐看見一個撥浪鼓,拿起來搖了搖 ,覺得聲音通透響亮,便付錢買下了。
“此生能有此摯友,陸小姐還真是幸運。”
陳二眼神微閃,順手接過她手中的撥浪鼓。
陸青汐笑了笑,人倒是挺體貼的。
她興緻高昂地往前走,走到不遠處一個投壺射箭的攤子停下了腳步,攤主說隻要投壺射箭皆得優勝,便可得到一對雙魚蝴蝶佩。
日光下,玉佩通體透亮,花紋栩栩如生,陸青汐一眼就看中了這對玉佩,正好她和萱寶一人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