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滄再也不會因此自責了。
于是林淵真心實意地笑了,用力地回握林滄的手掌,然後一拉一拽,将林滄扯過來,緊緊地擁抱了林滄。
天知道上一世,他有多麼渴求一個擁抱。
孤獨和自厭将他拖入泥淖,直到死亡,他也沒等到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微光。
“太好了。”林淵下颌抵着林滄的肩頭,在林滄耳邊說道,“你救了他們,真的太好了。”
林滄怔怔地擡起一隻手,回抱了林淵。
又開始了,他的心髒。
瘋狂跳動。
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的心髒極度向往林淵,向往到想鑽進林淵的胸腔中去。
不知道林淵會不會感覺到,他這顆着魔一般的心髒。
……可為什麼,明明距離如此接近,他卻感受不到林淵的心跳。
“如果哪天……我是說如果,我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你随時可以拒絕。”林滄忽然湊近林淵的耳邊,低低地說道。
“什麼?”溫熱的吐息擦過耳廓,林淵不由有些走神,下意識反問道。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那就不必繼續僞裝了。”林滄松開林淵的懷抱,再次認真地說道,“你知道是什麼意思。”
“……”
林淵又冤枉又迷茫。
他這次真的沒有僞裝。
“多虧了那個小夥子,是他救了我們。”鐘懷仁對趕來的靈修說道,“火勢太大,燒斷了橫梁,我和徒兒差點被燃燒的梁木砸到,他一手托住了那根合抱之粗的橫梁。”
林淵聞言一愣,方才的迷茫瞬間被抛在腦後,林淵猛地抓起了林滄一直垂在袖中的另一隻手。
林滄沒有掙紮,順着林淵的力道展開手掌,掌心一片焦黑,森然見骨。
林淵目光一凝,呼吸一頓,沒有心髒的胸口再次隐隐作痛。
“你是靈修?”甯泉宗的靈修問道。
“我是靈族。”林滄眼神一暗,坦誠道,“抱歉,妖族是我引來的。”
“世間最後一個靈族?!”甯泉宗的靈修大吃一驚,“這麼說,靈族心髒的傳聞……是真的?”
“抱歉。”林滄再次道歉,“火災損失的财物,我會賠償。”
“沒事沒事,賠償一事,我們甯泉宗會全部負責。”甯泉宗的靈修搖頭說道,眼中閃爍着欽慕,“歸根到底,天下靈修的修煉之法,皆來自你們靈族。靈族生來強大,卻從不害人,還願意教人族修煉靈力,抵禦妖魔,我等靈修宗門定會誓死追随靈族。”
“言重了。靈族已經沒落,幫不上你們了。”林滄垂眸,低聲說道。
甯泉宗的靈修讪讪地撓了撓臉頰,忽然瞥見林滄手掌的傷痕,連忙從懷中掏出傷藥,遞給林滄。
林滄接過傷藥,正想道謝,另一名靈修忽然跑過來,大聲說道,“三師兄,事有蹊跷!鴿群一直在附近徘徊,我們懷疑妖族并未離開!”
“不會混入百姓中了吧?”甯泉宗三師兄心中一凜,說道。
“應該沒有,疏散的百姓都由白鴿檢查過了,沒有妖族潛伏!”
“難道還在火場之中……”三師兄轉頭,看向熊熊燃燒的火焰,火光映照之下,三師兄神情堅毅,沉聲吩咐道,“三人一組,撲滅火災,一旦發現異常,立即禀報。”
“是!”靈修領命去了。
林淵卻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明明記得上一世,并沒有用火的妖族,哪怕是最厲害的橋妖,也不具備禦火的天賦。
按理說,妖族不應還在火場之中。
潔白的鴿群在半空盤旋,沒有一隻白鴿離群,而林淵清楚,哪怕是妖族已經離開許久,鴿群也能循着殘留的味道,進行追蹤。
所以妖族并沒有離開。
而且,妖族是如何進來的?
若是妖族跟蹤他和林滄,深夜潛入竹白鎮,無論如何,都會留下來時的痕迹。
所以哪怕妖族沒有離開,也會有部分白鴿嗅到妖族來時的氣味,找到妖族潛入竹白鎮的路徑。
可是現在,白鴿隻是長久地在半空中徘徊。
難不成妖族并非尾随而來?
甯泉宗三師兄也想到了這一點,面容凝重,對林滄說道,“林公子不必自責,說不定,妖族早已潛伏在竹白鎮中了。”
“骨碌碌……”
什麼東西忽然滾到了林滄的腳邊。
林滄下意識退了一步,定睛一看,瞳孔驟然緊縮。
那是一個紙包,白色的棉繩沾血散開,裡面滾出幾個青色的艾糍。
“小滄子……”
虛弱的呼喚聲從漆黑的角落中傳來,緊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爬動聲,夾雜着幾聲微弱的咳嗽,咳聲喑啞,喉間仿佛含着血沫。
林滄一個激靈,飛速搶上前去,一把抱起了渾身浴血的男人。
“我遇到妖族了,他們在找你……”霍君生斷斷續續地說道,每說一個字,口中都會溢出濃稠的鮮血。
“師兄,别用力,師兄你撐住!”林滄呼吸紛亂,手指顫抖,心急如焚地尋找霍君生的傷處。
“那個大妖可以隐藏行蹤,小滄子,他們想要你的心髒,我已經打傷了大妖,暫時不會追上來,你快走……”
霍君生臉色慘白,瞳孔渙散,嘴唇翕張,聲音越來越低,渾身都無力地軟了下去。
“師兄!”林滄覺得喉間一陣腥甜,不知是吸入了霍君生的血氣,還是他太過悲憤,自己撕裂了咽喉。
“小滄子,忘掉師兄吧……不要絕望啊。”
霍君生忽然瞪大眼睛,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擡手,鉗住林滄的肩頭,手指如同鷹勾,狠狠陷入了林滄的皮肉。
鮮血淋漓地從林滄的肩頭淌下,洇濕了玄黑的衣物。
霍君生腦袋一歪。
林滄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