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的思緒驟然斷了。
窗外群鴿飛過,林淵猛地起身,幾步跑到窗前,望向鴿群飛往的方向。
橙紅的火焰刺痛了他的眼睛,林淵攥着窗棂,用力到骨節青白。
怎麼會這樣。
明明上一世,白鴿發現妖族蹤迹,甯泉宗與妖族起了沖突,甯泉宗戰敗之後,妖族才放火燒鎮。
這次,他們是如何瞞過白鴿的眼睛的?
等等。
那個方向……
是醫館!
難道因為林滄白天進過醫館,所以妖族追到了那裡?!
“我們走。”耳根後傳來凝重的聲音,林淵回頭,林滄的臉近在咫尺,純黑的眸子中映照着火光,下颌繃緊,颌角線條淩厲如刀。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林淵感到一絲異樣,但當下情況容不得他多想。林滄早已穿好衣物,伸手抵住窗棂,掌根用力,“喀啦”一陣脆響,窗棂紛紛斷裂,林滄抓住林淵的胳膊,從窗口一躍而出,在空中虛踏幾下,眨眼之間,落在了遠處的屋脊上。
落在屋脊之後,停留隻有一瞬,林滄重新縱身騰躍,數次重複之後,林淵被扯得手臂幾乎脫臼,遙望距離尚遠的醫館,林淵破罐子破摔,伸手環住了林滄的腰。
“抱緊了。”林滄隻垂眸掃了一眼,淡淡地說道。
幸虧誤會解除了,不然還得遭罪。林淵暗自感慨道。
林滄加快了速度,火勢蔓延很快,火光愈來愈熾烈,林滄的表情愈來愈冷硬,後槽牙緊緊咬着。
他們先于白鴿群,抵達了火場。
火勢兇猛,鐘懷仁的醫館火勢最大,周圍一排房屋也着了火,濃煙滾滾,鄰裡百姓全都跑了出來,奮力潑水滅火,奈何杯水車薪,徒勞無功。
“咳咳,都跑出來吧!還有人在裡面嗎?”一個滿臉煙塵的男人抱着一個昏迷的孩童,沖出火場,大聲喊道。
“謝謝,謝謝……”一名婦人從男人的懷中接過孩童,流着眼淚千恩萬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兒……”
“李大哥,救救我師父吧!”銅鈴叮鈴,一名腕系紅繩的少年忽然跪倒在男人身前,嚎啕大哭,“我師父,還有師弟,他們都還在館裡!”
李大哥認出了少年,正是鐘懷仁的學徒。
風助火勢,李大哥擡頭看了一眼沖天的火光,面露難色。
“醫館火勢最旺,不能讓小李去送死啊!”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說道。
少年心中最後一絲希望泯滅了,“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淚水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在這等着。”林滄扯開林淵的手臂,低聲說道。
“小心。”林淵正色道。
“不用擔心,我是靈族。”
“我是說,小心妖族。”
林滄沉默了一下,微一點頭,忽然伸手,在林淵眼前一頓,最終落在了他的側臉上。
修長的手指輕飄飄地拂過臉龐,一路下移,在林淵側頸迅速劃過,如羽毛般輕盈,溫熱,又有點癢。
林滄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火場。
林淵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脖子,忽然一隻粗糙的手伸過來,扯住了他的衣袖。
“剛剛那個人是你朋友嗎?你怎麼讓他進去了!”李大哥急切地說道,聲音被煙塵嗆得沙啞,“火勢那麼大!去送死嗎?”
林淵的目光落在李大哥身上,濃眉大眼,面相憨厚,黝黑的皮膚被煙塵覆蓋,卻仍然泛着健康的光澤。
好像是牌樓下乘涼的那個農人。
“喂!”李大哥見林淵走神,又急又怒,忍不住吼道。
“哦,沒事,他是靈……修。”林淵慢悠悠地回答,擡眼望去,潔白的鴿群在半空盤旋,破空聲傳來,一道道矯健的身影落在地上。
“大家快離開這個地方!”甯泉宗的靈修們甫一落地,立即高聲喊道,“這不是尋常火災,是妖族作祟!大家速速離開,不要耽誤!”
“甯泉宗!”
“妖族作祟?!”
百姓們看到甯泉宗,本來面露喜色,聽到妖族之後,紛紛又驚又俱,炸開了鍋。
“你的朋友是甯泉宗的靈修?太好了,鐘神醫他們有救了!”李大哥看着林淵,喜道。
“是有救了。”一道涼涼的聲音從李大哥背後傳來,李大哥還未回頭,忽然感覺背後一沉,煙塵氣撲鼻而來,虛弱蒼老的聲音響起。
“小李,是我,鐘懷仁。”
李大哥連忙松開林淵的衣袖,轉身扶住鐘懷仁,下一刹那,林滄把鐘懷仁的學徒也丢進了李大哥的懷中。
李大哥手忙腳亂,林滄則拍了拍沾到的煙塵,走到了林淵面前。
濃重的煙味鑽進鼻腔,林滄背後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房屋不堪重負,紛紛倒塌,林淵看着舉重若輕的青年,知道林滄其實并不輕松。
哪怕是靈族,也是血肉之軀,烈焰焚身,豈會不痛。
“辛苦了。”林淵彎起眼角,拍了拍林滄的胳膊。
林滄則一把攥住了林淵伸過來的手。
“既然選擇跟我走,就不要做讓我誤會的事。”林滄盯着林淵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林淵:“?”
什麼誤會?他怎麼有點跟不上自己的思路?
林滄看着滿臉迷茫的俊雅男子,對林淵此刻的遲鈍又好氣又好笑,磨了磨後槽牙,指腹重重撫過林淵的指關節,故意說道,“沒事,我知道你的心思。”
林淵:“……”
他怎麼不知道曾經的自己知道了自己什麼心思。
總之有點怪。但說不上來。
不過太好了,這次沒有任何一條無辜的生命逝去。
财物可以賠償。
妖族可以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