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
帷幕落下的聲音,哪怕是林淵眼前蒙着黑布,也能感到周圍暗了一個度。
林滄拉下幕簾,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淵來不及思考太多了,他有點着慌。
靈族擁有夜視能力,哪怕絲毫無光,林滄也能看清他胸膛上的傷口。
骨節分明的手扯開林淵的衣帶,林淵努力去捉林滄的手,卻由于失明,徒勞無功。
衣帶散落,緊接着,林滄的手向他的衣襟探去。
林淵隻來得及背過身去。
“你說過的,我随時可以拒絕。”林淵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幅畫面,脫口而出。
“……”林滄頓了一下,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古怪的别扭,“我沒有那個意思,這裡畢竟是大庭廣衆……”
林淵再次沒跟上林滄的思路。
什麼大庭廣衆。
但林淵無暇多想。
剛剛背過身時,林滄的手指勾到了他的衣襟,衣物散開,露出了胸口的傷疤。
不過以林滄的反應,他應該沒有看到。
“閉上眼睛。”林淵啞着嗓子,低聲命令,“不許看。”
林滄一怔,目光落在林淵繃緊的肩頸上。扯開的衣領堪堪挂在林淵的肩頭,散亂的黑發鋪灑,隻能看到隐約的肌膚。
“好。”林滄閉上了眼睛。
多少有些荒謬。
這下是兩個瞎子了。
林淵知道林滄沒有騙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林滄。
如果林滄此刻睜眼,就會看到一道足有小臂長的猙獰傷疤,凹凸不平,深深烙印在林淵的胸膛上。
縱橫的醜陋傷疤,遍布亂七八糟的針腳。
是林淵自己縫的。
他回來之後,盡管傷口不再出血,但是切開的傷口并沒有愈合。
于是在那個深夜,林淵抽出衣服的粗線,削尖一根木針,随意而草率地把傷口縫了起來。
因劇痛而滲出的汗珠從他的側臉滑落,彙集到下颌,一滴一滴落下,洇濕了散亂的衣物。
但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寡淡,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草草縫完最後一針,林淵站起身來,伸展了下胳膊,确認針線不會崩開之後,才撩起脖頸後方被汗水浸濕的黑發,把自己丢在了床榻之上。
啊,好想沐浴。
林淵此刻也這般想道。
密閉的空間中,血腥氣格外濃郁,夾雜着煙熏火燎的氣味,有些刺鼻。
林淵不緊不慢地除掉衣物,林滄抱着嶄新的裡衣和雲錦長衫,緊閉雙目導緻聽覺格外敏銳,布料摩擦的聲音落在耳中,林滄感覺自己的臉頰不斷地升溫,突然,一隻微涼的手碰到了他的鼻尖。
“啊,抱歉。”那人散漫的聲音響起。
林滄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麻煩充當一下衣架吧。”林淵的聲音再次響起,林滄覺得肩頭微微一沉,林淵将衣物搭在了他的肩頭。
“反正髒了,要衣架做什麼。”林滄忽然說道,臂彎夾住長衫,擡手抖開裡衣,破舊的衣物從肩頭滑落,林滄說着,把裡衣往林淵身上披去。
可惜是兩個瞎子。
林滄預判錯誤,手背擦到了林淵溫熱的脖頸,林淵沒忍住癢,下意識躲了一下,卻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撞到了林滄的懷中。
林滄一瞬間僵住了。
閉着眼睛,腦海卻不由自主描繪出了林淵的模樣。
赤着上身。
平坦潔淨的胸膛。
流暢的腰線。
然後是……
林滄感覺呼吸有些促,手腕卻忽然被人捉住了。
“畢竟我瞎得比你久。”林淵輕笑一聲,好像完全沒被這種暧昧的氣氛影響,指尖沿着林滄的腕骨,一路摸到手指,順利地就着林滄的姿勢,穿上了裡衣。
“可以睜開眼睛了。”片刻之後,林淵說道。
林滄睜開眼睛,哪怕早有準備,還是撞進了林淵淺淡的笑容中。
他總能被林淵擊中。
幕簾密不透光,夜視卻無比清楚,林滄心如擂鼓,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
他們同高。
林滄屏住呼吸,離那兩片微微勾起的薄唇越來越近。
隻需再近一厘……
“好了,現在可以見光了。”林淵忽然開口,呼吸灑在林滄臉上,下一刹那,幕簾被林淵拽落,光線乍然射入,林滄瞳孔驟縮,猛地後仰,千鈞一發之際,與林淵拉開了距離。
林淵毫無所覺,接過林滄手裡的長衫,披在了身上。
林滄垂下眼簾,自覺地為林淵系好衣帶,整理妥帖。
“怎麼樣,合适嗎?”成衣鋪老闆熱絡地問道。
“合适。”林淵微微笑道。
“總共十兩。”老闆比了個手勢。
林淵一怔,十兩銀子不是小數,林滄給他買這麼貴的衣服?
可是林淵沒來及說什麼,林滄已經付了銀錢,拽着他離開了成衣鋪。
“累麼?”林滄忽然問道。
“還行。”林淵答道。
“别逞強。”林滄聲音微沉。
“什麼都瞞不過你。”林淵無奈一笑。
“住店吧。”林滄說道。
“我還以為你要連夜尋找大妖的線索呢。”林淵挑眉。
“那是自然。”林滄冷冷道。
“嗯?”林淵腳步一頓。
“客棧等我。”林滄不容置疑地拉着林淵走進客棧,要了一間房,把林淵按在了榻上,“明早,若讓我看到你還是眼底發青,之前的承諾就不作數了。”
“啊。”林淵點頭答應,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你知道的,不作數的話……”林滄忽然伸手,握住林淵的脖頸,指腹重重擦過林淵的鎖骨,“讨饒也沒用。”
“……”
黑布之下,林淵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是威脅吧。
不好好睡覺,就要殺了他嗎。
曾經的自己真能說出這種毫無威懾力的威脅啊。
而且總感覺怪裡怪氣的。
林滄走了。
林淵坐在榻上,面對空無一人的客房,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