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醫沒用,對吧。”
林淵被林滄打橫抱在懷裡,聯想到剛剛林滄想親他的行為,林淵忽然覺得萬分别扭,想讓林滄把他放下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卻被林滄抱得更緊。
“對,人醫沒用,但你也不能給我找一個,呃,獸醫?”林淵口不擇言。
“别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林滄涼涼地說道。
林淵沉默了。
雖然看不清楚,但總感覺林滄心情不太好,而且還是針對他自己的。
過去的自己心思真的很難猜。
剛剛還在師兄的墓前誇下海口,轉眼就被過去的自己打了當頭一棒,如果師兄的靈魂能夠看到的話,肯定會笑岔氣吧。
林淵默默歎了口氣。
“既然人醫沒用,就不必回鐘神醫那邊了,我會讓阿白捎個信。”林滄說道,“據我所知,通往魔界的路上,有一個天然的藥泉,正好順路,帶你過去試試。”
是有那麼個藥泉。
林淵憑借回憶計算了一下,如果以正常的速度,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時間……
林淵的思緒還沒轉完,忽然腦袋一暈,騰雲駕霧,林滄抱着他飛到了半空。
“等等,你怎麼能燃燒靈力……”
“閉嘴,趕到藥泉,順帶沐浴,這副樣子不走官道,不想見人。”林滄面無表情地說道。
“其實,那個藥泉對我也無用。”林淵無奈道。
“死馬當做活馬醫。”林滄重重瞪了他一眼。
林淵沒話說了,彎了彎眼睛,閉上了嘴。
反正順路,就随他去吧。
前世的他孑然一身,經常去那邊沐浴療傷,如今倒是兩個人了。
嗯……其實也是一個人。
風聲呼嘯,雲海奔啼,勁風吹起林滄的墨發,林淵卻被強大的靈力籠罩,受不到半分風力侵襲。
看着林滄熟悉的動作,林淵忽然想起他昏過去的那天,從酒老闆到竹白鎮,應該也是這樣過來的吧。
林淵微微感動,最後看了一眼青年鋒利的下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幾乎是一瞬間,便陷入了血霧沉沉的夢裡。
-
“林淵。”
血淋淋的黑。
“林淵?”
黑漆漆的血。
“林淵!”
林淵猛地驚醒,睜開了眼睛。
背景是濃郁到化不開的猩紅,刀裁墨畫的眉目映入眼簾。
為了看清青年的表情,林淵眯起了眼睛。
兩行溫熱的液體忽然從臉頰滑落,淌進嘴角,舌尖嘗到了腥甜的鐵鏽味。
濃得化不開的猩紅淡了些,林淵勉強看清了青年的神情。
關心,焦急,還有一點恐慌。
“林滄,我沒事。”林淵伸指,擦掉眼角淌下的鮮血,安撫道,“還能看清。”
“怎麼可能沒事!師娘,不,靈女的封印,怎麼會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傷害?”青年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林淵愣了一下,想起那天臨時編的謊話,微微笑了笑,說道,“那個啊,暫時死不了……我們到了麼?”
“我們到了。”林滄一把攥住林淵的手,純黑的眼眸中盛滿了焦灼,“林淵,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到底怎樣才能救你。”
林淵對上林滄的眼神,忽然感覺被什麼擊中了。
這樣的眼神,這樣關切的眼神,他多少年沒見過了。
如果他還有心髒的話,那它一定會瘋狂地跳動吧。
你看,有人這樣關心着你。
他明明不知道他就是你。
“你一定知道的,我要怎樣,才能救你。”林滄緊緊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林淵恍惚感覺胸口鼓起了一陣柔軟的溫暖,空蕩蕩的胸腔裡仿佛鑽進了一個毛茸茸的小獸,代替他的心髒,在裡面歡呼雀躍。
真的是雙向的吧,這一場救贖。
林淵忽然很想擁抱林滄,于是他便這樣做了。
這次,他抱得很緊。
林滄怔怔地站在原地,被那人緊緊擁抱着,耳鬓厮磨,胸口相貼。
他以前從未感受到過林淵的心跳,也曾因此而失落,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鑽進了林淵的胸腔,與他共振。
恍惚之間有種錯覺,他的心髒好像分給了林淵一半。
同享心跳,一起呼吸。
……永不分離。
“你已經救過我了。”林淵的吐息灑在林滄耳廓,帶着高熱後殘留的熱意,激起一片紅暈,“你一直在救贖我,難道不是麼?”
林滄驟然頓住了。
空氣突然變得艱澀起來。
林淵說,他已經……救過他了。
他何曾救過他。
明明一直是林淵在救他。
所以,這個擁抱,其實是給那個人的,對吧。
嘴裡一瞬間泛起苦澀,林滄僵硬地站着,幾乎不敢回抱林淵。
但是胸腔中,那顆着魔似的心髒,仍在瘋了似的狂跳着。
“林淵……”林滄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伸出手掌,虛虛地覆在林淵的後腰上,艱難地開口,“我願意配合你。”
扮演那個人。
他認栽了。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吧。
從此刻起,換他來縱容你。
可惜,林淵什麼也沒聽見。
因為耳鳴。
原本細微的蜂鳴逐漸轉化為震耳欲聾的轟鳴,林淵聽不到林滄的話語,但能聽見胸口相接之處,透過骨骼與皮肉傳來的心跳。
熟悉而熱烈的心跳。
舍不得離開。
好想一直擁抱下去。
不如等他放手吧。
林淵眯起眼睛,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安穩地感受着林滄的心跳。
鮮血一顆顆從眼角滑落,滾過下颌,落在林滄的頸窩,蓄起了淺淺的潭。
林淵不知道突如其來加重的症狀,大多是因為林滄對他産生了别樣的念頭,因着那些念頭,林滄才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想要走進他的眼眸。
想要同他一起走下去。
想救他。
想要……代替他心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