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斷袖。
他不是。
他不是斷袖。
絕不是。
林淵咬着後槽牙,幾乎想狠狠抽自己兩巴掌,但是礙于林滄,又硬生生忍住了。
就在剛剛,林滄給他縫合完手掌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地抵着林滄的額頭,下定決心與抱着坦蕩的心思,與他更近、更近一些……
結果前腳剛發完誓,後腳林滄給他縫合完手指,他那不受控制的大腦就不合時宜地冒出了那種念頭。
拜托……他們可是一個人。
林滄也對他沒有那種念頭。
所以他到底在想什麼啊,是還沒有醒酒嗎。
林淵用力按了按眉心,絕望地閉上眼睛又睜開,在林滄投來關切的目光之後,不抱希望地問道,“我身上還有沒有酒味?”
“有。”青年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啊……竟然沒有被血腥味蓋掉。
不過既然還能聞到,那就說明他一定、一定是還沒有醒酒。
“不舒服嗎?要不要買些醒酒湯?”青年問道。
“不用了。”林淵搖頭。
人族的醒酒湯對他沒用。
林淵又開始莫名其妙地臉頰發紅,意識到自己果真無可救藥之後,幹脆閉上眼睛開始裝死。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睡醒就能醒酒了。
林淵合上眼睛,也許是因為太過疲憊,也許是因為太過虛弱,林淵本是抱着逃避的想法裝睡,不料沒過多久,竟然真的很快睡了過去。
而且因為林滄的懷抱太過熟悉而穩健,林淵竟然入睡得比在床榻上更快、更沉。
林滄低頭看着呼吸均勻的俊雅男子,許是因為手掌傳來的劇痛,在睡夢之中,林淵終于不再勾着散漫的微笑,而是不太舒服地擰起了眉頭。
林滄無聲地歎了口氣,剛想松開與林淵纏扣的手指,讓他睡個好覺,沒想到林淵竟然在他的臂彎裡翻了個身,牽着他的手,放在了唇邊,眉頭悄然舒展,睡得更沉了。
“……”林滄沉默了一下,緩緩收起靈力,動了動臂彎,攬緊了林淵。
畢竟是身量高挑的成年男子,剛剛林淵在林滄懷裡翻身,林滄險些沒能抱住,連忙使出靈力,才穩穩地拖住了林淵。
真是毫無防備啊。
林淵側躺在林滄懷中,扣着林滄的手指放在唇邊,淡色的唇峰貼着林滄筋骨分明的手背,均勻溫熱的呼吸有規律地拂過手背,林滄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定力,才勉強忍住低頭吻他的沖動。
在睡夢中也這麼過分啊,林淵。
林滄動了動指腹,輕輕摩挲着林淵的手背,再次無聲地歎了口氣。
當他不是男人嗎。
明明虛弱地掰不動他一根手指,偏偏如此放肆,屢次挑逗他的極限,當真不怕他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對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嗎。
也不是每次都有河流讓他瞬移進去清醒,二十二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也不是每次都能忍住。
破曉的天光有些刺眼,林滄卻絲毫不受影響,小心地護着林淵,離開沙漠,往藥泉的方向飛去。
強大的靈力為林淵擋住了呼嘯的風,林滄毫不吝惜地揮霍着靈力,忽然有些怔忡。近來連續趕路,頻繁地使用靈力,甚至屢有透支,然而不僅不顯疲弱,反而恢複得比往常跟快,更加迅速地充盈心髒。
在陣法中傷到的指尖早已痊愈,距離受傷不過數個時辰,但林滄一心撲在林淵身上,甚至記不起傷愈的具體時候。
他的确是變強了。
不知不覺,變得比以往更加強大,強到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的程度。
師娘的眼光毒辣,他果真是最有潛力的靈族。而他的成長速度,恐怕也遠遠超出了師娘的預期。
林滄漫無目的地想着,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他強到能夠殺死首尊,那師娘的“願”,是不是就算是完成了。
他不用為了師娘的“願”獻祭心髒,然後他這顆心髒……
就可以給林淵了。
治好他的頑疾。
撕掉師娘在他胸口縫下的封印。
讓他自由地,活下去。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他要殺死首尊,勢必要打開封印,那樣魔界中的魔物,都會一湧而出。
曾經靈族、妖族、魔族三足鼎立,靈族最為強大,崇尚和平,妖族魔族看似和諧,實則相互算計,三者形成了隐隐的平衡,在這種局勢下,最弱小但數量最龐大的人族,才得以在人間安穩地生存。
但自從首尊與師娘結親,妖界坍塌,三足鼎立之勢便被破壞,妖族逃往人間,在師娘的努力下,人族出現靈修,靈修與沒落的妖族抗衡,重新形成平衡。
再後來,首尊與師娘關系破裂,魔族趁機偷襲靈族,靈族元氣大傷,血戰之中,靈族最終不敵魔族,犧牲全族才将魔族封印在了魔界之中。
而林滄答應師娘的心祭,隻需要前往靈界的戰場,在師娘死去的地方,完成心祭,就可以遠程殺死首尊,魔族仍然在封印之中。
這就是林滄猶豫的原因。
一旦打開魔界的封印,如今人間的平衡勢必被打破。魔族大行其道,哪怕他能殺死首尊,但以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殺光所有的魔族。
到時候,人族和殘存的妖族,都會籠罩在魔族的陰影之中。
他不可能為了一己私欲,為了救下林淵,而擅自打開封印,使靈族前輩們用生命換來的封印付諸東流。
他的确有些貪心了,既想治好林淵,又想保護好人間。
他想要林淵安穩、自由地在人間生活,不必擔驚受怕,沒有妖魔的陰影。
而且,他還在擔心着一件事。
魔族是活的,封印是死的。随着時間的流逝,哪怕封印再強,真的沒有破開的那天嗎?
人間終将成為煉獄,不過是早一些和晚一些的區别罷了。
那他殺死首尊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