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臉色沉郁，語氣更加冰冷了。

細線貼着他的皮膚，不敢再動，但卻遲遲不肯離去。

“……”林淵等了片刻，忽然怒了。

本來就心情煩躁，卻又被林滄的靈力這般“欺負”，林淵覺得自己的理智到此為止了，擡起手指，狠狠拽下了指節上的碧玉指環。

绾魂戒落地的一瞬間，俊雅男子的模樣瞬間改變，劍眉薄唇，淩厲的相貌加上冰冷的語調，仿佛沾血的雪亮利刃，鋒銳得攝人心魄。

所有的細線陡然僵住了。

“看清楚我是誰了麼。”林淵微微仰起下颌，冷笑道，“還不快滾。”

一瞬間的沉寂之後，細線唰地一下動了，逃也似的回到林淵的掌心，各司其職，一動也不敢再動了。

“啧。”

林淵發出一道氣音，不耐煩地摸了摸脖頸，瞥了一眼滾落在草叢中的绾魂戒，沒有立刻戴回指上，忽然一個後仰，将自己結結實實砸在了水中。

清透的泉水頓時騰起無數細小的氣泡，擋住了林淵的視線，風吹樹葉的雜音陡然衰弱，在水流的轟鳴聲中，林淵睜着眼睛，任憑自己在水中飛速下沉，仿佛墜入了另一個世界。

模糊、混亂、朦胧。

齒縫間緩慢地溢出一絲絲氣泡，林淵躺在水底，一動不動，唯有漆黑的墨發随着水流隐隐浮動。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最後一絲空氣被榨幹，窒息的感覺襲來，林淵才動了動胳膊，緩慢地向上遊去。

“嘩啦”一聲，林淵探出頭來，周圍的一切瞬間清晰，雜亂的風聲、水聲、樹葉聲紛至沓來，亂糟糟地填滿了耳中。

潮濕的墨發沉重，林淵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水珠，胡亂地把濕發挽起來，上岸穿好了衣服。

微風吹過濕潤的皮膚，帶起一陣涼意，林淵俯身拾起绾魂戒，随意地在指尖把玩，卻遲遲不肯戴在指上。

碧玉指環在靈活的指尖轉了一圈又一圈，快得帶出了片片殘影。而在又一次飛速的旋轉中，林淵忽然伸手，猛地将碧玉指環攥在了掌心，轉速陡降，劇烈的摩擦帶起一片灼熱的疼痛。

林淵忽然回到泉邊，半跪着低頭看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臉龐，英挺的眉峰，鋒利的眼尾，刀裁的下颌，削薄的嘴唇。

林淵盯着水中的自己，看了許久。

然後彎起了唇角。

“看吧，你不可能喜歡上自己……”

林淵喃喃地說道。

背後隐隐傳來腳步聲，林淵一頓，迅速把绾魂戒戴在了指節上。

水中倒映的容貌悄無聲息地改變，林淵站起身子，回過了頭。

青年大踏步而來，高挑挺拔，長長的墨發揚起，又在青年停步之時服帖地垂落身後。

林淵忽然有些晃神，輕輕眨了眨眼睛。

怎麼感覺……跟水中看到的自己不太一樣。

太專注了，林滄的眼眸。

怎麼能那麼專注。

林淵忽然覺得喉嚨發幹，本來要打的招呼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有些難受。

“藥泉有用嗎？”林滄自然而然地捧起林淵受傷的手掌，出聲問道。

“……有用。”林淵無意識地回答道。

别再這樣專注地看我了。

“敷衍。”林滄竟然笑了一下，純黑的眼眸微動，林淵竟然從中看到了一抹縱容。

“……”林淵默然，為了掩飾眼中的波動，垂眸看向林滄捧着他的手。

青年用了雙手。

避開了他所有的傷口。

……怎麼能這樣啊，林滄。

之前的努力全然白費，林淵忽然苦笑了一聲，在青年疑惑而關切的目光中，緩慢地收斂了所有的笑容。

“抱歉。”林淵低聲說道。

“嗯？”林滄不解地蹙起眉頭。

林淵卻沒做解釋，隻是低頭整理着潮濕的衣物。

抱歉。

抱歉，林滄。

事已至此，否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好像，無可救藥地，對你動情了。

受傷的手指到底不夠靈活，再加上心情激蕩，林淵系了兩次，都沒有系好衣帶。

于是一雙骨節明晰的手伸了過來，認認真真地幫他系好了衣帶，打了個漂亮的結。

林淵一僵，緩緩垂下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