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還有一點。”梅大夫說道,林淵豎起了耳朵。
“什麼?”林滄步步緊逼。
“他的病我治不了,世間任何一個醫者都無能為力,但是,你可以。”梅大夫眯起眼睛,望向林滄,緩慢地說道,“你願意把心髒給他嗎?”
“……”林淵和林滄都沉默了。
“你是說,心祭?”林滄擰着眉毛開口。
“這個看你。”梅大夫含糊不清地回答。
“林滄,我不會要你的心髒的。”林淵猛地攥住林滄的手腕,“城牆下面那些話,我都記着。你有要做的事情,我不會答應你為我而死的。”
“……我會變強的。”林滄忽然反握住林淵的手掌,掌心相貼,十指相扣,“你等我。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好嗎。”
你一定要等我,求你再堅持一下。
等我變得更強,等我成年,就能在師娘的“願”的基礎上,再加上我自己的願望。
一個心髒,兩個願望。
哪怕現在聽起來有點荒謬,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
救你。
林滄咬緊牙關,手指逐漸用力,硌得林淵指根酸軟,指尖血液無法回流,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被那雙堅定又專注的純黑眼眸注視,林淵忽然有些恍惚。
林滄開口的瞬間,他便明白了林滄的意思。胸中毛茸茸的小獸上蹿下跳,林淵竟然突兀地升起了狠狠擁抱林滄的沖動。
何德何能,被林滄如此相待。
既然如此。
喜歡上曾經的自己也不稀奇吧。
林淵暈暈乎乎地想着,憑借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抽離了林滄扣着他的手指。
“你的目标都達成了,告訴我們魔族所在的位置。”林淵看向梅大夫,說道。
“這是當然,把地圖給我。”梅大夫伸出手掌,“既然林滄公子立誓不會傷害軒轅宗,那麼以後,我們便是同一陣營的盟友了。”
林滄取出地圖,遞給梅大夫。梅大夫看了一眼軒轅遊圈出的位置,笑了一聲,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圈出了另一個地點。
“你們不要怪罪宗主,宗主不相信你們也情有可原。”梅大夫說着,轉身在城牆上有規律地敲來敲去,機關運轉的聲音響起,“阿術死在魔族的手中,宗主愛子心切,不相信他人,想要親手複仇,還請你們體諒。”
“軒轅術真的是在遊曆四方時,偶然發現魔族的嗎?”林淵問道。
“不是。阿術發現有人高價收購妖核,順藤摸瓜,摸到了魔族的窩點。”梅大夫說道,“也許你們的猜測沒錯,他的确因為自廢功法,失去魔力,才躲開了靈族的心祭。”
“你為他診病,看不出來嗎?”林淵蹙起眉頭。
“他的确身有隐疾,但我沒往自廢功法的方向去想。”梅大夫說道,“他的魔力不弱,如今想來,恐怕是吸收了不少妖核,不知用什麼秘法,把妖力轉化成了魔力。”
“殷狐的妖核也是被他吸收了嗎?”
“這倒不是,殷狐其實早就失去了妖核。”梅大夫露出一絲遲疑,歎息一聲,說道,“據我所知,當年妖族被迫進入人間,殷狐一家都受了重傷,他的弟弟妹妹被人族逮住,殷狐為了救出家人,假裝路過的商販,用妖核把弟弟妹妹贖了回來。”
“……節哀。”林淵沉默一瞬,說道。
“受不起,我也是加害殷狐的人。”梅大夫移開眼神,“我不過是給了他一點帶有目的性的虛假善意而已。”
“那他的家人還活着嗎?”林滄忽然開口。
“我不知道。”梅大夫苦笑一聲,“他還是很有分寸的,不會對任何人提及他家人的下落……不過既然如此諱莫如深,那就證明他的家人還在某個角落安穩地活着吧。”
“對了,你之前說殷狐從來沒見過他的相貌?”林淵蹙眉,“你為他診病,也沒見過嗎?”
“他藏得很深,我給他診脈,從來都是隔着簾子。”梅大夫說道,“至于殷狐……會被蒙住眼睛。無論是我還是殷狐,如果露出一丁點想要窺探的心思,就會受到懲罰,下場……不提也罷。”
林淵咬了一下後槽牙,沒有吱聲。
“他訓練了一群死忠,有妖族,也有人族,都受到他的絕對控制。”梅大夫繼續說道,“他有三個心腹,本人從來不親自現身。但是最近,殷狐懷疑他本人就在三個心腹之中。”
“很有可能,以自己下屬的身份,親自監視你們。”林淵颔首,“他還試圖破壞魔界的封印?”
“對,他曾經為這個努力過,但是失敗了,說封印至少還能堅持一百年。”梅大夫說道,“前些時日,又說要去找首尊之子,難道首尊之子也自廢功法,沒有被封印進魔界嗎?”
“……是因為混血吧,他是師娘的孩子。”林滄忽然有些艱難地開口,“我明白了,第一次立誓沒有成立,恐怕也是因為把首尊之子算成了靈族。”
“不會吧。”林淵略感不安,咬了一下嘴唇,“目前并不能确定首尊之子就是師……唐筝掌門的兒子,誰知道首尊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何況你自幼在師門長大,難道有聽說過唐筝掌門有一個孩子嗎?”
“說的也對。”林滄揉了揉眉心,歎息道,“以師娘的性格,絕對會親自把孩子帶大,我自幼在師娘身邊,從未聽過有這麼個人。既然如此,那個逃過心祭的靈族又是——”
“就算有什麼方法能夠活下來,估計也是躲在某個角落苟延殘喘,幫不上你的忙。”林淵迅速打斷林滄的話,“如今的目标隻有兩個,其一,找到冒充程知竹的靈修,為霍前輩複仇;其二,端掉魔族的窩點,查明首尊之子的身份。至于靈族,不在當下的考慮範圍之内,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