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沒那個意思。”

梅大夫站在地上，扶着一棵樹，一邊幹嘔，一邊斷斷續續地解釋道。

“那你剛剛往哪裡看。”

林滄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把後槽牙磨得咯吱作響。

“我那是……”

梅大夫說了一半，發現自己竟然沒法辯駁，隻好消音，自暴自棄地閉上了嘴巴。

“殷狐不比他妩媚俊俏？你有殷狐還不夠，看他做什麼？”

林滄卻沒打算放過梅大夫，步步緊逼，恨恨地出聲問道。

“……對不起。”梅大夫這輩子頭一次被人這樣質問，在他過去幾十年的光陰中，感情對他來說是手段，是利益交換的把柄，是騙取情報的花招，他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卷入這種年輕人之間吃醋的“修羅場”。

“不許打他的主意。”林滄上前一步，反複強調。

“哦，好。”梅大夫幹巴巴地點頭，對上林滄惡狠狠的眼眸，又幹巴巴地補充道，“下次不會了。”

“真的嗎？”青年擰着眉毛，又有些不信。

“……”梅大夫無言，有些想笑，又不太敢。

“立誓吧。”林滄也意識到自己太過孩子氣，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瞪着梅大夫說道。

“人族立誓，好像沒有靈族那種效果。”梅大夫撓了撓臉頰，說道。

“……”林滄閉嘴了。

“你今年多大？”梅大夫上下打量着林滄，忽然發現眼前的青年比想象中還要年輕得過分的臉龐，“靈族二十有五成年，你不會……”

“。”林滄臉上湧起一抹尴尬的薄紅，“啪”一聲扭過了頭。

“靈族應該能夠保持年輕的面貌，是我想多了。”梅大夫沒指望林滄能夠回答，自言自語，搖了搖頭。

“二十二。”林滄又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說道。

“多少？”梅大夫有些吃驚，“怪不得這麼……”

朝氣蓬勃。

梅大夫忽然想道。

林滄立刻誤解了梅大夫的意思，以為梅大夫罵他幼稚，臉上尴尬之意更濃，忿忿地攥緊了指節。

“我比你大十歲，整十歲。”梅大夫忽然笑了，“抱歉，之前誤會你了，以你的年紀，沒參加心祭也很正常。”

“不用這麼說，當年形勢嚴峻，哪怕是三歲的靈族，也參加了心祭。”林滄臉上的尴尬消失，神情沉了下去，“不用為我開脫。”

“啊，竟然是這樣。”梅大夫一愣，體貼地移開了目光。

“何況二十二歲又如何？雖然以靈族來說尚未成年，但憑心而問，早已稱不上年少了。”林滄神情歸于平靜，淡淡地說道。

雖然早已稱不上年少，但卻總因為林淵而……

“怎麼了？不用靈力緩沖，不嫌下落的時候風大嗎。”背後傳來聲音，林淵終于落在了地上，走上前來，微微歪頭，看向林滄，“咦，怎麼看起來不太開心呢。”

“……”林滄沒有回答。

微風揚起林淵的幾縷墨發，輕飄飄地撫過青年的臉龐，林滄對上林淵那雙含着笑意的鴉青眼眸，内心的沉郁忽如風吹雲散般消失了，若不是梅大夫還在旁邊，林滄忽然很想狠狠地擁抱林淵。

他從來不是苟且偷生，甚至希望在那場心祭中死去。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林淵闖入了他的生活。

想與他在一起，哪怕再多一刻。

“我是醫者，見過很多病人。”梅大夫忽然看向林滄，開口說道，“想要活着而已，沒什麼可羞恥的。”

林淵微微一怔，目光在林滄和梅大夫之間轉了一圈，勾起了一個懶洋洋的微笑。

如今的林滄已經跟前世的他大不相同了，就連原本是敵對關系的梅大夫，都能感受到青年熾烈的真誠，不由自主地為他着想。

多好啊，他成功地改變了他。

就連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恨不得一輩子追随林滄的腳步。

如今的林滄，真的很好。

不像前世的他，幾乎可以稱得上過街老鼠，陰郁地在角落裡滋長。

林淵伸指，勾起青年的一縷發尾，在朝陽的光暈下，黑色的墨發鍍上了一層粲然的金光。

“……謝謝。”林滄聽了梅大夫的話，微微愣怔，不太适應地移開眼神，但還是低聲謝道。

“沒關系。”梅大夫笑笑，“希望你能成功殺死魔族，若是真有那天，我們也許會成為朋友吧。”

林滄聞言愣怔。

梅大夫眼角的細紋彎起，深邃的眼眸不再含着猜忌，而是盛着一縷淺淡的期望。

那是久居黑暗之中的人，對未來僅有的一絲向往。

而不用像現在這樣，忠于自己的陣營，連良心都可以丢掉。

林滄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可轉念想到自己三年後注定的死亡，忍不住下意識轉頭，望向林淵。

“看我做什麼，人家想跟你做朋友呢。”林淵也笑了，眉眼彎彎，“我都有點羨慕了。”

林滄怔怔地站着，過了半晌，忽然轉向梅大夫，搖了搖頭，“謝謝，我不需要朋友，我有林淵就夠了。”

“？”雙手抱胸看熱鬧的林淵。

“哦？好吧，那我祝福你們。”梅大夫也不着惱，笑着說道，“雖然在背後議論宗主不對，但我的确不認可宗主的想法。靈族向來庇佑人族，身為醫者，我從來不覺得你逃避心祭是天大的過錯，對每一個人來說，生死大于天，憑什麼綁架靈族，一定要犧牲生命庇佑人間呢？”

“當年魔族暴動，如果說靈族心祭是迫不得已的結果，那麼如今保護人間，是我自己的選擇。”林滄看了林淵一眼，輕聲說道，“能自由地在人間生活，難道不好麼？”

梅大夫微微怔住了。

林滄以為林淵是人族吧。

原本逃避心祭，不願付出的靈族，如今卻因為想讓林淵自由地在人間生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