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腳步聲咚咚作響,仿佛一柄重錘砸在心頭,林滄惱怒地睜開眼睛,瞪着向他走來的扭曲的長長一條人,說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還要做什麼?”
哪怕是滿眼幻覺,林滄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含混不清,帶着濃重的醉意。
啧,真是煩透了。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厭惡自己極差的酒量。
“喲,怎麼還醉了呢。”元暮停在林滄身前,驚訝地挑眉,“酒量真差。”
“……”林滄按捺住暴起打人的沖動。
他忍。
林淵還在他們手上。
一切為了林淵。
剛剛中招之時,已經不小心暴露出了林淵對他的重要性,接下來不能再失誤了。
不能給林淵帶來危險。
林滄亂七八糟地想道。
“知道我剛剛去哪了嗎?”元暮轉了轉眼珠,笑道,“你的相好在元夜手裡,那可是個熱愛酷刑的瘋子呢。”
林滄身體一僵,驟然頓住了。
“元夜剛剛把烙鐵貼在了你的相好臉上,扯下一大塊皮肉,可惜了那張俊臉。”元暮歎息着搖頭,雖是歎息,但卻明顯是看戲的語氣。
“嘩啦”一聲,林滄猛地站了起來,扯動了铐着他腳腕的鎖鍊,玄鐵鎖鍊不堪重負,發出了刺耳的喀嚓聲。
“哇,若不是你沒有妖氣,我都要懷疑你是妖族了。”元暮驚訝地說道,“幸虧用鎖鍊把你铐住了,不然還真是危險……不過你中了緻幻藥,恐怕連這間屋子的門在哪裡都看不到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還有事情隐瞞,如果你全部交代了,我就饒你一命,再去元夜手裡把你相好撿回來。”元暮饒有興趣地說道。
“說得好聽,你先把他帶過來。”林滄咬牙說道。
“帶過來當着你的面罰他嗎?”元暮微微一笑,臉色卻逐漸冰冷了下去,“晾了這麼久,沒想到還是個撬不開的犟骨頭,既然如此,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元暮冷冰冰地說完,忽然重重打了一個響指。
響指一響,妖氣四溢,林滄呼吸一滞,腦顱深處“嗡”的一聲,花花綠綠的小人驟然瘋狂起來。
無數小人蹦跳着往他的眼中撞來,邊旋轉挪騰,邊吟唱着震耳欲聾的頌聲。
世界開始扭曲,仿佛一個五彩斑斓的巨大漩渦,回天轉地,将他活活吞噬。
“我親手養大的毒菌,隻會對我的妖力有反應。”元暮的聲音忽大忽小忽遠忽近,仿佛世界的旨意,帶着不容置疑的尊威,“告訴我,你跟軒轅宗有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林滄咬破了嘴唇。
“說謊的話,他們會鑽噬你的腦髓。”元暮挑起一個笑容,下達了命令。
元暮話音剛落,花花綠綠的小人頓時暴動了,張開血盆大口,密密麻麻的牙齒如同尖刺,向林滄吞噬而來。
隻有嘴巴的線條小人。
林滄一陣惡寒,忽然覺得腦髓深處傳來混沌的劇痛,痛得他幾乎要昏過去,卻又不知為何偏偏吊着一口氣,感官異常鮮明,足以讓他清楚地體會到那些詭異的線條小人在啃噬他的腦髓。
不是說酒能鎮痛嗎,簡直一派胡言……
元暮又問了一遍。
林滄咬着牙關,回答沒有絲毫改變。
元暮蹙起眉頭,似乎有點相信林滄的話,但看着林滄忍耐的表情,又有些難以确定。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小人應該不會繼續啃噬他的腦髓。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堅韌的人。
元暮加強了妖力。
林滄腦袋一空,眼前乍然失去了任何底色,隻餘光怪陸離的色斑,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形狀,吞噬了他的靈魂。
什麼都看不見,除了斑駁陸離的色彩。
什麼都聽不見,除了紅綠小人猖狂的呐喊。
都是錯覺。
都是幻覺。
林滄瘋狂地告誡自己。
忍住。
不能連累林淵。
林淵身體虛弱,無法反抗,在有十足的把握保護他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忍一忍。
忍一忍就過去了。
林滄僵直地站着,極力忍耐,四周的一切都離他遠去,看不見也聽不見,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一炷香,也許隻一瞬間,林滄的喉間突然湧起一陣腥甜。
膝蓋發軟,林滄身形一晃,幾乎要倒在地上。
卻在下一刹那,被一雙熟悉的手輕柔地托了起來。
“為什麼不反抗呢。”
重重幻音之中,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帶着滿滿的心疼和些許責備,精準地落入了他的耳中,激起了千層漣漪。
“以後不許任人欺負了,知道嗎。”
那人張開懷抱,溫柔而不容置疑地将他擁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