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自然明白娘家嫂嫂們的擔憂與顧慮,當即笑道:“多勞嫂嫂們費心了,依照我心裡的想頭,最好便是在嫂嫂們所說的一等人家裡品擇,三等我是萬萬不敢想的,高門大戶規矩森嚴,桃姐兒被我養得嬌氣,怕她不合婆母的心意,二等又太苦了些,且倘若我看走了眼,女婿屢試不第,豈不是害了桃姐兒的終身。所以隻得偏勞嫂嫂們替我在兩戶一等人家間走動了。”
餘氏言辭謹慎,心中看不中二等三等人家,即使在娘家親人面前,也不肯肆意臧否,隻說自家不合适,餘太太聞言,眼中露出激賞之色,滿口子答應着:“桃姐兒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替她操心原是該當的,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
謝太太在一旁閑坐,一面聽她們說話,一面替餘氏剝核桃仁,描金荷葉小碟上已經堆起一個尖尖,聽見她們拿定了主意,把小碟朝餘氏面前一推,笑吟吟地說道:“弟妹們思慮周全,我這個當姐姐的卻不如了,你們口中的二等、三等,我是壓根沒考慮,隻在一等中擇出四家來。”
餘氏已嫁做人婦十餘年,習慣了伺候翁姑照拂妯娌撫恤子女,此刻在嫂嫂姐姐跟前,卻被她們當作當年那個閨閣之中的小妹妹,還替她剝幹果,心中滾過蜜意又卷起一絲淡淡的惆怅,挨在謝太太身邊坐下,揀了個核桃仁送到嘴裡:“姐姐疼我。”
謝太太親昵地沖她笑,又向餘家太太道:“弟妹們擇的是哪兩家?且說出來瞧瞧咱們想的一不一樣?”
兩家人便把各自擇的人家說了,果真有一家呂氏是重了的,如此加起來便有五家待選,餘氏親自斟酌了,删去了一家父母不全的孤寡人,餘下四家便有些躊躇了,搓了衣角笑道:“論理是該設個小宴,當面談的,最好是能将人家的郎君叫出來親眼見一見,隻是這四家人雖都在京中,卻不在一府,相去甚遠,實在有些麻煩了。”
謝太太便道:“這有何妨,不好将四家人請到一場宴上,大可以分頭相看。或是備了禮登門,或是約了那一家的夫人去佛寺或是登山賞花,再不濟,雖則你家裡不好辦宴,也可往外頭去租個園子,由我和弟妹們牽頭來辦的。”
餘氏感激不已。謝太太雷厲風行,說辦便辦了,當即拿了謝老爺的名帖,給大名府的崔家去信。謝崔兩家本就是姻親,謝太太長女謝懷瑾便是嫁到了崔家,如今她們替桃姐兒相中的崔小郎君正是謝懷瑾夫婿的族弟。
崔家太太接着信,便替他們張羅了一場賞春的小宴,兩位餘太太和謝太太帶着餘家姑娘與謝家姑娘去了,替桃姐兒掌眼,看看崔家的家底和崔氏郎君的人品。
餘太太與謝太太代表的是女家,便該端着些,未帶着桃姐兒同去,也是表示小娘子的矜持,不是上趕着由着男方挑揀的。要待到彼此有意,八字有了一撇的時候,才會讓崔太太見一見桃姐兒。
待散了宴回來,餘太太與謝太太顧不得往來奔波的疲累,便到寸心堂中,将崔家的長短詳詳細細地說了。有利自也有弊,餘氏聽了半日,一會覺得崔郎确實有可取之處,生得周正不說,讀書也很刻苦,一會又覺得崔家姐姐妹妹生了一長串,最小的一個妹子還在襁褓之中,小姑太多,桃姐兒嫁過去應付不來。且崔老爺生了這許多,定是納了不少妾,倘若崔郎肖父,也是個多情種子,桃姐兒該如何是好?
謝太太見她躊躇,拍拍她的手背:“也不急着決定,咱們再看看别家。”遂又替她張羅着去看真定府的王家。
這一回是餘家的人脈派上了用場,王家小娘子倒是不豐,卻生了一串兒的小郎君,與桃姐兒年紀仿佛的就有三個。是以這一回便由餘家和謝家的郎君出馬,以請教學問的由頭過府,借哥哥弟弟們的眼來探王郎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