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細細打聽了,才得知寶慶公主提到的手帕交,正是樂浪公府的嫡女濮琇瑩。初代樂浪公乃是開國功臣,武勳傳世,與外戚人家不可同日而語。難得家風清正,不以權勢度人,這位濮家的娘子乃是真心賞識寶慶的人品,與之結交。
至交好友難得拜訪,也難怪寶慶要鄭重接待,倒是将親戚排在了後面。濮琇瑩與寶慶年紀仿佛,十一二歲的年紀,已經正式踏入了京中的交際圈子。以她的出身,社交行程必然安排得很滿,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陪伴閨友,已是對這份友情極為重視的信号了。若讓寶慶為了赴殷家之約推拒濮家的來訪,也有些不合情理了。
餘氏與花老太太商議一番,便欣然同意了秦王府的安排,不再接寶慶入甯國公府,而是将娉姐兒、婷姐兒送到秦王府,讓她們與寶慶、濮琇瑩共同玩樂幾日。
畢竟邀請寶慶的本意是聯絡兩府的感情,是寶慶過來住,還是甯國公府的人過去住,都是無可無不可。姚氏得知這一消息,第一個雙手贊成,不僅殷切叮咛兩個女兒一定要和寶慶公主以及濮家娘子打好關系,甚至未雨綢缪地打探起了濮琇瑩家裡有無适齡未娶的兄弟。本來她甚至想以陪伴秦王殿下為名,打包将好哥兒一道送去,但餘氏念及若好哥兒也去秦王府,與濮琇瑩同為客人,又有男女大防,小娘子們隻怕有些不方便,便沒有同意。
娉姐兒與婷姐兒在德馨室的功課已經告罄,管家理事的基礎課也都學過一輪,雖說人情往來的許多精深幽微的學問,學一輩子都學不盡,但這種功課倒是不急于一時了。聽說有機會到秦王府小住,便也欣欣然收拾了東西,次日便過去了。
細論起來,娉姐兒與婷姐兒姊妹之間雖可時常相伴,但論起閨友卻不算多。至交好友謝握瑜不再借館之後,也漸漸少了往來。再加上謝載盛用情不專,雖未捅破那層窗戶紙,卻也在三位小娘子之間無形中添了一層隔閡。桃姐兒、安成公主雖是近親,終究隔了年紀,又都各自出嫁,與娉姐兒婷姐兒并無太多話可說。姚家的表妹姚天錦雖得姐妹二人賞識,但住得不近,也就是年節時打個照面,偶爾鴻雁傳書罷了。餘下的更是情淡,不過是筵席上的點頭之交。
倒是寶慶,雖與二人隔了輩分,但年紀仿佛,每回中秋和過年在慈甯宮中拜見太後,大人們閑話,她們這些小姑娘便被打發出去一道玩耍,長年累月地相處下來,也有幾分熟識了。
到得秦王府,熙惠太子妃黃氏早已預備好客院供姊妹二人居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秦王的身份雖不煊赫,地位又十分尴尬,但到底是一品親王,王府乃是按制敕造,十分恢弘闊大。裡面的正經主子又隻有三個半——太子妃、秦王、寶慶公主算三個,寶慶的生母太子嫔孫氏算半個——自然住得寬敞。彼時娉姐兒等人入呂府小住,桃姐兒隻能在自己的院中給妹妹們安排幾間客房,如今到了秦王府中,卻能有一個單獨的客院居住。
寶慶公主年幼之時,随生母孫氏同住在正院西翼的臨淵閣中。過了十歲的生日,黃氏便在正院後一進擇了一處小院,充作公主的閨房,名為揖繡樓。娉姐兒、婷姐兒所住的客院,正在揖繡樓的西側,名為浣紗坊,與東側濮琇瑩所住的挽葛樓遙遙相對。如此幾個小姑娘住得很近,要聚在一處作耍也很便宜。回到客院歇息時,關門閉戶,又自成一方天地,僻靜幽雅,與秦王所住的正院時飛閣相去甚遠,正好避嫌。即使要到正院東側的念绮閣尋黃氏,抑或是寶慶要到臨淵閣中同生母說話,都各有小徑,完全不會有什麼損害閨譽的“偶遇”。
一番布置,足見黃氏當年能夠雀屏中選,成為宣武帝嫡長子的正妃元配,絕非僥幸。娉姐兒與婷姐兒入住之後,對黃氏的一應安排贊不絕口。依照禮數見過兩位長輩,又隔着屏風同秦王問過好,寶慶便将濮琇瑩引見給兩位小姑姑。
寶慶與娉姐兒、婷姐兒輩屬姑侄,可濮琇瑩與兩家沒什麼親戚關系,又與寶慶是摯友,倒是不好稱呼。幾個小娘子原是天真爛漫之人,又有不拘小節的娉姐兒拿主意,幹脆一律平輩論交,平日裡若黃氏不在場,四人之間便隻以小名稱呼,以顯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