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微微點頭,濮琇瑩也接道:“娉姐兒這話說得很是,用這膏子的時候,衣裳的熏香也得注意着,幹脆淡些,免得沖了梅花的味道——倒是忘了,你素來不愛熏香的。”她神色親昵,又熟知連娉姐兒等一幹親戚都不清楚的寶慶的習慣,顯然與寶慶十分交好。
說到熏香,娉姐兒又得到了啟發,突發奇想道:“梅蕊、梅花雪可以調制香膏,想必也可以炮制香料,我想想,沉水香味道濃郁,若不能輔佐,反倒沖撞了。倒是甘松香清冽悠遠,與梅花相得益彰。再添上苜蓿香、茅香,以白蜜調和……”
娉姐兒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一時忘我,濮琇瑩便向婷姐兒笑道:“沒想到殷家姐姐還會調香,真是學識廣博。”婷姐兒道:“姐姐極有天分,又得家師真傳,我卻是不成的。從前姐姐與瑜表姐一起學香,我也跟着一塊學過,卻笨得很,不是那味香料多了一錢,就是這味香料少了一兩,隻能改學茶道了。”濮琇瑩聞言,眼前一亮,忙道:“真是巧了,文華殿授君子六藝,女子八雅,我别的不成,倒是對茶道情有獨鐘。好姐姐,若你懂得,快教教我。”婷姐兒便遜謝道:“我那點微末功夫,不贻笑大方已是勉力支撐了,哪裡能教你呢。”
寶慶聽娉姐兒說了幾句,吩咐了丫鬟去預備香爐和小戥等物,給娉姐兒調香用。聽見那邊兩人說話,也接了口:“制香這一課,可難了,宮裡就沒幾人學的。從皇後嬸母數下去,沒幾位娘娘精于此道。倒是萱壽堂中的康太妃,是個中翹楚。可巧太妃與祖母相厚,娉姐兒若有興趣,可以向太妃請教呢。”又向婷姐兒等人道,“才聽你們說烹茶,可巧我的揖繡樓裡有松樹,我們不若烹松針茶來吃?”
娉姐兒本來躍躍欲試,預備調香了,聞言忍不住笑道:“楹姐兒說笑話呢,松針味道怪怪的,那也是能入口的?”婷姐兒也道:“先前去張家做客的時候,府上也拿了松針茶招待,我也有些吃不慣呢。”寶慶奇道:“表叔名諱中帶個‘松’字,我還當曾外祖母家裡都愛松呢。”
娉姐兒見寶慶神情嬌憨,不由大笑,點了點她的鼻子道:“不過是大房從‘木’,大伯父才給大哥哥取了這個名字。”婷姐兒也笑道:“想必是大姐姐名字裡帶個‘桃’字,她又愛桃花,才讓我們楹姐兒這麼誤會。這誤會倒也很有意思,不過呢,大哥哥的歲寒館裡,有竹有梅,唯獨沒有松樹,連帶着我們西府也少見松柏,我們姐妹平日裡也沒捯饬過,故而沒覺出松針茶的好處來。”
婷姐兒抛下話口,娉姐兒也心領神會,猜到寶慶和濮琇瑩應該很愛松針茶,便也沒有掃興,接話道:“那今日倒是要讓兩位妹妹帶我們見識見識了。”濮琇瑩便笑道:“也不急于一時,方才娉姐兒不是要調香麼,還是先看姐姐制香罷?”娉姐兒笑道:“也是我太着急,才巴巴地要什麼香爐、小戥,忘了梅花雪收下來總要放一放,梅蕊也要幹透了才好調弄。今日就先看你們烹茶罷。”
幾位小娘子今日烹茶、明日調香,略無參商,十分親厚。轉眼到了臘月,才剛初二,樂浪公府便打發人到秦王府,說定兩日後要接濮琇瑩回去。濮琇瑩雖萬般不舍,但濮家規矩大,她也确實有事要忙,隻能依依不舍地與衆人惜别。又住了兩日,眼看臘八将至,這也是個團聚的節令,不好再在别人家中叨擾,非但濮家人來,甯國公府也派了人來,接自家的嬌客回去,可巧與濮家人前後腳到。
娉姐兒與婷姐兒正在寬慰與濮琇瑩分别的寶慶呢,沒曾想自家也派了人接,娉姐兒想也不想,就打發底下人回絕,說要多住幾日,到初七再回去,也不會錯過了臘八。還是婷姐兒仔細,算算日子,柳氏臨盆,隻怕隻在這幾日間。
宗婦初産,夫家的姊妹不在身邊關懷,反而出門做客,難免顯得怠慢,将來柳氏的娘家人過來,也有些說不過去。故而将娉姐兒勸住了,打發人收拾了東西,便要去念绮閣與黃氏告辭。
甫到念绮閣,卻見黃氏正溫言細語地與一位年小的郎君說話,态度和悅,語氣溫存。那小郎君側對着門,雖隻見半張側臉,卻面如秋月,色如春花,生得好生俊俏。
娉姐兒步子邁得急,險些徑直走了進去,好在婷姐兒拉了她一把,這才止住步子,想起來要回避。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心中有幾分好奇,眼看領路的丫鬟前去通禀,身邊再無旁人,娉姐兒便低聲問婷姐兒道:“裡面那位郎君……可是秦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