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無欲,我好像又被人下蠱算計了……”
談無欲抱起徹底倒下的人,整個人依舊冷漠而高傲,神色幽微難明,聲音缥缈而不真切。
意識最後之際,我隻能勉強聽清幾個關鍵詞,就是“困住”啥,總覺得剛才那句話聽起來還挺溫柔(?)。
不知道之後過了多久,我被人緊緊禁锢在懷中。
溫熱濕潤地觸感,自脖頸最脆弱之處傳來,危險地緩緩下移,讓我本就不清晰的思緒亂成一團,打了個冷顫:
“唔,你之前說的是什麼……我有點聽不清……談、談無欲?”
——
數年時間如流水逝去,明月依舊籠寒水,浪石還浸白沙。
書房中的窗光西移,燈火昏黃,書案前人影寥落,等待着歸人,夜風吹拂燭火搖曳,火光将熄。
一襲白衣的談無欲将要踏入庭中,頓住身形的瞬間放輕了動作,正是察覺了那書房中人伏案睡着了。
“今日晚歸,未及說明。某人卻在書房睡着了,免了解釋,談無欲該說一句‘真是貼心’嗎?”
一股松煙墨味還未散去,大約是練字練得睡着了。
白色的月光下,談無欲擡步走入書房内,他随意一揮拂塵,書房中白色紗帳便飄飛起來。
伏在案桌上的人,果然睡得無知無覺。
談無欲脫去外袍,上前扶起她的肩膀。他一邊攬住她的腰,一邊替她攏住散亂的烏黑長發,順手将那個黃雞大笑的抱枕拎了出來。
“喂,不準丢我的枕頭。”,半夢半醒之間的她抓住他的手臂,冷不丁說了一句,歪頭又睡了過去。
将手中的抱枕扔到一旁,談無欲便将人抱起,心想:“哼,吾扔了它,你也不知道。”
從書案上高處上展開的一封桃紅信箋,落地後,在昏暗的燭火中顯出字迹:
“寄語多情奈何娘;晴也須來,雨也須來。——落款:蘭陵不謝花。”
次日,晨光透過窗外翠色,正傳來清脆悅耳的鳥鳴。
塌上的被子外的青絲與白發依偎,談無欲撐着手肘支起身,微仰頭,耐心聽着把頭埋進他懷裡的人沮喪呢喃:
“嗚,不想早起。”
因為晚睡,早起就越發顯得困難。
說完,她将自己一個翻滾将被子全數裹走,團成一團滾到了床的邊緣,然後又滾回來床中央。
見此情狀,眼中微動,隻低低一笑,談無欲道:
“起床而已,怎會如此困難。話又說回,既然閑來無事,你多睡一刻,有何不可。”
她皺眉緩緩睜開了雙眼,轉而歪頭看着他,呆住一會兒,大約是在思考自己在哪兒這類問題。
伸手推開了被子,她坐直了,然後頂着一撮翹起的淩亂的黑色頭發,腳步飄忽去洗漱了。
人既已不在懷中,談無欲便也起身了,衣冠穿戴整齊,站在她身後,看着鏡中人難得露出的盈盈笑意,還是多問了一句:
“嗯,你要出去見誰?”
站在梳妝鏡前,她僵硬着猶豫了一瞬間,還是轉過頭看談無欲,眼神中有些訝異,但卻很快就生氣地說:
“我不想告訴你,不行嗎?”
無意識時的貼近是身體長期産生的依賴,而清醒時她的抗拒與疏離,才是二人相處的常态。
瞬間僵硬的氛圍在二人之間,談無欲站在暗光,眼神仿佛凝結成了冰,窗外是清脆活潑的鳥鳴與春日的暖陽。
終于,她低低地垂下頭,白皙的脖頸看起來幾乎已經折斷,近乎直白地承認心中的恨說:
“我想報複你,我要去找别人睡一覺,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她已經淪落到這地步,既然不相信愛,那不如就選擇幹脆的恨?」
不過一刹那,書房的那份桃色信箋已經落在談無欲手中,破碎成萬千片消散。
談無欲眼神無比冷酷,面色瞬間冷下來,憤怒與嫉妒在他心中悄然燃燒,抓住她的手腕,此刻突兀冷笑一聲:
“哼,引火燒身,簡直是笨得無可救藥。憑這一點,讓談無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簡直是癡人說夢!”
在落子之前就有預知的可能,偏偏還要如此下,此刻的憤怒與不甘,又何嘗不是一種自食其果?
而此時,她面對談無欲的怒火,眼底的隐隐的恨意散去,有一瞬的晶瑩,忽的忍不住失笑起來,低聲說了一句:
“談無欲,你果然還是生氣的樣子比較可愛。”
談無欲此刻不知道,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她笑。
如同曾經他所預見的那樣,與他相關的命運的絲線悄然收緊,令她的生命如風中殘燭,即将被天命的洪流無情淹沒。
此後的無欲天中,長夜寂寥空餘恨,月下獨酌無相親。
——月下獨酌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