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蜷縮在床上,揪住被子的一角,死死捂住嘴巴,盡量不要發出什麼動靜。
他咬着被子,淚水順着臉頰流淌,落進嘴巴裡。
眼淚又苦又澀,刺激的他想作嘔。
甚至他連大力錘床都不行,隻能一下一下發洩似的讓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
及時過去了這麼多年,及時外狩一已經歸案,可是兒時父母遇害的場景仍舊是他擺脫不掉的夢魇。
十多年來,當初的場景始終是他噩夢的主題。
而現在,造成他噩夢起源的人就在隔壁的房間安睡着。
諸伏景光雙眼猩紅,呼吸粗重,外狩一來到他家殘殺父母的場景在眼前重演,父母的慘叫聲不斷回蕩着耳邊。
“啊……”
隔着被子,諸伏景光咬破了口腔嫩肉也沒能阻止自己嚎哭出聲。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滾筒洗衣機似的天旋地轉,眼前虛實不斷交替,攪得他快要分不清幻覺和現實。
盡管心中早有準備,但是殘酷的真相還是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
殘存的理智不斷在大腦的角落提醒他:
青木修同樣也是無辜的,他也是組織魔爪下的受害者。
一切罪惡的根源是組織,他不應該把父母意外離世的鍋扣到青木修頭上。
但是内心山呼海嘯般的悲痛還是無情地将這最後的一點理智打翻。
諸伏景光不明白為什麼命運總是要和他開這種玩笑。
一邊是早逝的父母,一邊是他心動的愛人。
心中的天平不斷搖晃着,始終無法重回平衡。
諸伏景光隻覺得有人不斷拿着大錘,一下下重錘他的大腦,讓他完全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原本平整的被子居然被他活生生撕裂了一塊兒,但諸伏景光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當年的那個衣櫃裡。
外狩一就在外面哼着歌,提着斧頭四處尋找他。
“不要……不要……”
諸伏景光打着哆嗦,眼睛緊緊閉着,口中不斷重複着“不要”。
他顯然又一次陷入夢魇。
降谷零見沒有收到諸伏景光的回信,多年來的默契讓他從背後竄出一股涼意。
他在自己的安全屋裡焦急地抓了抓頭發。
他很想不管不顧地去諸伏景光那邊看一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不過他現在理智仍在,心知諸伏景光那邊還有青木修。
如果諸伏夫婦的死真的和青木修脫不開關系,那麼諸伏景光就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消化這件事,然後處理好他和青木修之間的關系。
這麼一想,降谷零克制住自己想要出門的沖動,迫使自己坐回沙發,等待諸伏景光的回應。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在諸伏景光的陪伴下,青木修一連好幾天都睡得不錯。
偏偏今晚是個意外。
他做了噩夢。
和曾經那些不斷閃回實驗場景的噩夢不同,他今晚夢見了諸伏景光。
夢境很真實,讓他意識不到自己在做夢。
諸伏景光舉着手槍站在自己身前。
狙擊手的手很穩,槍口距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但是諸伏景光的手卻絲毫不見顫抖。
“杜林标。”
諸伏景光開口了,他看向青木修的眼神很冷,眼眶盛不下的殺機溢散出來。
青木修渾身上下每一塊的肌肉都在咆哮着讓他快跑,但腳下就像是生了根似的,移動不了分毫。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呼嘯,漫天的黑雲像是一堵厚厚的牆,逐漸朝着他壓來。
凄厲的風聲就像是嬰孩的哭嚎,尖銳刺耳。
青木修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諸伏景光所吸引。
“景光……”
夢中的青木修開口,但諸伏景光似乎是連聽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滿臉嫌惡地用行動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杜林标。”
諸伏景光又叫了一聲他的代号。
已經很久很久沒停過諸伏景光叫自己的代号了,以至于,青木修差點就忘了,自己曾是杜林标。
“你該死。”
伴随着話音落地的,是子彈出膛時的虎嘯。
青木修眼睜睜看着子彈向自己飛來,卻忘記了一切動作。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命運鍘刀落下。
子彈入肉的感覺并不痛,相反,他竟然産生了一絲解脫的快感。
青木修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