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夠了？”

砰的一聲，車門砸上。

車裡。

梁舟淮坐在駕駛位，謝陳從副駕上來。梁舟淮掏出手機，給陸明他們打了個電話，交代自己先離開。

李家那位大哥追了出來，梁舟淮緩緩降下車窗，看向面色焦急的男人。

“李哥，對不住，大喜的日子，讓你看笑話了。等婚禮，一定包個大禮，給你道歉。”

李家大哥聽到這話，松了口氣，他擺擺手，說：“沒事兒，本來就是我弟嘴欠，你跟謝少别放心上。”

“沒事。”

梁舟淮剛才随了禮，現在又傾身打開車子前面的儲物盒，從裡頭拿出一條富春山居，遞給李家大哥。

李家大哥連忙擺手拒絕，“多大點事兒，跟我還見外。”

“就是跟你，才不見外。”

梁家和李家還有項目往來，沒必要因為這事生分。他剛才面上向着謝陳，在外人看來是夫夫一體，理所應當，但私下得把面子給足。

“亂了主人家的場，不管是誰？因為什麼？都得賠禮道歉，這是規矩。”

見梁舟淮這麼說，李家大哥笑了笑，才收了禮。

梁舟淮偏頭，淡淡瞥了眼謝陳，提醒：“道歉。”

謝陳擡頭，沒有異議。

他從副駕駛下來，繞到李家大哥面前，說：“李總，抱歉。”

“沒事沒事，”李家大哥指着謝陳弄髒的西服，”你的衣服，改天我讓秘書聯系你。”

“不用了。”

說完，謝陳就上了梁舟淮的車。

梁舟淮扣上安全帶，和李家大哥打了招呼，發動車子，黑色轎車迎風啟動。

路上，梁舟淮冷着臉，一言不發。

“哥……”謝陳叫了一聲。

梁舟淮沒答，仿佛聽不見似的。

謝陳于是不再說了。

過了一會兒，車窗兩側的風景漸漸熟悉，梁舟淮帶謝陳去的，是湖濱西路别墅。

快到家時，梁舟淮緩緩減速，按下車載電話，謝陳瞧了屏幕一眼，通話的對方是位姓趙的律師。

電話接通後，梁舟淮毫不猶豫，朝對面說：“帶上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過來一趟。”

趙律師答應後，梁舟淮挂掉電話。

謝陳降下半截車窗，讓冷風吹進來，追問：“你找律師？”

梁舟淮看了他一眼，沒回應他的疑問。

“梁舟淮，你聽見了嗎？”謝陳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窗戶關上。”

“……”

謝陳偏過頭，喉結滾動，風吹起他的碎發，過了幾秒，他歎了口氣，擡手升上了車窗。

有前段時間的車禍在前，梁舟淮不想在車上跟他吵架。

沉默一直保持到家。

他關上車門，從地下車庫上來，謝陳跟在他身後。

孟姨正在客廳收拾，一擡眼看到他，訝異道：“梁總怎麼這麼快回來？”

梁舟淮出門前交代過他的去向。

直到看到梁舟淮身後的謝陳，孟姨一愣，“小，小謝？”

謝陳點頭，“孟姨。”

“那你們聊。”

孟姨出去後，梁舟淮讓謝陳坐，他自己則上樓，進了書房。

下來後，他把一份文件擺在謝陳面前，文件隻有薄薄一張，卻壓得謝陳的心千斤重。

謝陳看着“離婚協議書”這幾個大字，眼眶泛起紅，視線突然變得朦胧。

“你……”

他才說一個字，喉間便哽住了。

梁舟淮坐下，食指交叉，抵着額頭。低頭的緣故，他的聲音低低的，好像壓抑着什麼，“鬧了一通，你不就是想要個結果？”

“所以這就是，你的結果？”

謝陳抹了把臉，心裡像空了一大塊，他耷拉着脊背，好像全世界的失落都壓在他身上。他想去抓住些什麼，卻在伸出手時猛地縮回，最後隻握了一手空。

差一點。

他活了二十多年，好像做什麼都差一點，父母差一點就能回來，和梁舟淮差一點就能走下去。

他無法問梁舟淮為什麼，因為是他欺騙梁舟淮在先，梁舟淮想這麼做，其實沒有什麼不妥。

但他還是舍不得，還是遺憾。

所以兜兜轉轉，他隻剩後悔，隻剩無盡的厭惡。

他厭惡自己，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貪心謝家，他和梁舟淮會不會有個好一點的遇見。如果當初，他早早和梁舟淮坦白，梁舟淮是不是能看在他主動說的份上，給他一次機會。

“如果當初……”

他說不下去了，隻要一想到，他們或許有一種好的結局，後悔就順着血液流動，流遍他全身，攪得他五髒六腑天翻地覆。

梁舟淮始終低着頭，謝陳看不到他沉重的表情，和他緊鎖的眉頭。

拟離婚協議的那天，他隻是覺得失落，但還能承受。可真等遞到謝陳面前，他心髒突然泛疼，疼得他幾乎生出一種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