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在心裡默語完,又道:“現在隻有等我們少境主到來,進行問魂,便可知曉。眼下,還是先解決雛雞精的事為好,畢竟這也是楚二爺生前一直擔心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再來找我。”說罷不帶任何猶豫,轉身離開。
楚燿悶在被裡,一聲不吭,房内的空氣冷到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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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烏雲滾滾,厚厚雲層中仿佛有幾道猙獰的光線在東遊西蕩,似要醞釀出一場狂風暴雨。
“大哥,你在說什麼!?”劉芫菁沉着臉問道。
如果說外面的天氣黑得異常可怕,那麼劉芫菁此刻的表情則是比幽冥地府的厲鬼還要陰沉恐怖!
她不明白,楚毅死的不明不白,為什麼楚昂不幫她找尋兇手,卻要來與她談安葬之事?
她好不容易有點眉頭,方才那一絲亢奮現已一掃而空。
楚昂坐在高堂上,昏暗的天空将他的臉色照得陰晴不明。他雙鬓的白發在灰暗中更為顯眼,臉上疲态展露無遺,眼中帶着一份隐隐的痛心。
即使如此,再多的負面情緒也無法将他的威嚴壓迫,他坐在高堂上一言不發,一副威厲不可侵犯的神态。
楚爍和楚寒雨坐在堂下兩側,皆被他這種王者之威震懾的不敢出聲。
楚寒雨偷偷看了一眼楚昂,隻覺緊張感蔓至全身,根本無法平靜。
他就像是巅峰上的那顆明星,不管山峰多高,都無法将他的光芒遮暇!
他滿身透着一股霸者之氣,耀眼灼熱,平凡普通人恐怕連他散發出來的餘光都不敢多看一眼,怕是會污了這份尊耀之光,隻奢求能臣服于他的腳下,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劉芫菁怒目圓睜,眼中噙滿淚花,與她那張冷淡的臉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楚寒雨坐在她身旁慌神片刻,似不想她與楚昂鬧得太僵,側身小聲說道:“母親,大伯父這樣做,想必有他的原因,要不我們……”
劉芫菁急聲道:“什麼原因?我不明白!大哥,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原因?殺害阿毅的兇手還未找到!甚至…甚至…就連他的心,如今也不知在何處…我決不能,不能讓阿毅這就這樣不明不白、屍首不全的下葬!!”
話音的最後,已然帶着濃濃的哭腔,可她依然在逞強,逞強不讓眼淚落下半滴,也絕不讓他人看到她懦弱、受傷的一面。
楚昂仍是不發一言,隻微微垂首,不敢直視她的雙眼,那雙充滿絕望與怨恨的雙眼。
他合下眼簾,眼中的光亮在慢慢暗沉下去。
此時,楚爍終于忍不住開口道:“父親,二叔他…”
話音未落,楚昂便打斷他道:“阿婕,你知道阿毅他平時最注重儀容…他絕不會想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特别…是你。”
他負手起身,道:“兇手一定會找到!到時候,再讓他墳前謝罪!這樣,未嘗不可。”
劉芫菁卻道:“我不同意!我不接受!楚毅是我丈夫,我說不能安葬就不能安葬!”說罷拂袖怒去。
楚寒雨連忙起身,欠身辭道:“大伯父,您不要怪母親無禮,我去勸勸母親。”
楚昂揮手,道:“去吧。”
待她順着曲廊往外走出去時,早已不見劉芫菁的身影。
響午剛至,蒼穹仍是灰霾一片。那片湛藍的晴空就像被封印般,再也無法折射出各種耀眼的光芒來。
金陵城百姓無一不被這憂郁天氣影響甚深,個個氣虛腳浮,萎靡不振。
太悶了!
每個人的臉都寫上了大大的“悶”字,不僅是天悶,人悶,還有心悶!
本以為在天子庇佑下,應該人人無煩無惱才對,可現如今,楚府發生了這般大事,城中百姓皆是瑟瑟發抖,疑神疑鬼。
誰知這是何人所為?為的何事?
哪天會不會突然也降臨到他們頭上了?
那可真是倒了血黴!
說到底,這事所怪何人?
還不就是那楚惡少惹的事?
若不是他的“美貌”招惹了沈銳,若不是他的心計戲耍了沈銳,若不是他的猖獗玩弄了衆人,大家本可以相安無事的快樂生活啊!
怪隻怪楚惡少太過于傲世,怪隻怪楚氏太過于仁慈!
唉,老天爺啊,為何你要如此偏愛這楚惡少!?
各種不安的情緒在金陵城百姓臉上浮了又隐,隐了又來,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折磨得人人苦不堪言,幽怨痛恨!
正當他們渾渾噩噩的如一隻隻無頭蒼蠅時,一道喝聲将他們又拉回了人間戲台。
“李景餘,出來!!”
衆人眯起雙眼,一緻看向聲音的來源。這一看,皆驚訝得嘴巴大張,雙眼登時冒出精光,一副看到絕世好戲的亢奮神情。
而引得百姓們為之一振的聲音,正是劉芫菁。
她手握冷鞭,站在李府大門前,陰冷的面容下,一雙冷眸散發着無盡的兇狠。
風塵滾滾而來,掀起了她柔和似水的月白裙紗,也掀動了她烈焰火海般的仇恨。
李府護衛節節後退,完全被她的氣場壓的不敢妄為。
護衛們邊退邊做防衛動作,顫抖道:“楚,楚夫人,您這是,這是何故?”
劉芫菁不答,又自顧說道:“李景餘,出來!”
被推擠在最前面的護衛顫顫道:“楚二夫人,我家少爺,少爺不在!您還是請回吧!”
劉芫菁橫眼望去,手一揚,手中的冷鞭眨眼間便鎖住了此人的脖頸,道:“我再說一次!李景餘,出來!”
護衛們個個面如土色,被扼住喉嚨的護衛吓得冷汗暴增,驚恐道來:“楚,楚二夫人,您饒了小的們吧!少爺今早外出了還未回府啊!”
劉芫菁眼中閃過一抹冷光,道:“是嗎?呵呵。”
她笑得詭異非常,護衛們徹底不敢再出聲激怒她,隻怕成為她的鞭下亡魂。
圍觀的群衆也連連退後三舍,躲得遠遠的小聲嘀咕:
城民甲:“發生什麼事啊?楚二夫人怎麼莫名就打上李家了?什麼仇什麼怨啊?”
城民乙:“是啊!你們誰知道啊?”
城民丙:“還能是什麼仇怨啊!還不是因為楚二爺!”
城民乙:“啊?關楚二爺什麼事?”
城民戊:“什麼?你們竟然不知道?”
城民乙:“知道什麼啊!我前幾日出城探親了,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倒是快說啊!”
城民戊:“哦,原來如此。那你聽我道來,前幾日,那楚惡少不知是發了什麼神經,給那媒婆楊氏下了藥,楊氏毫不知覺,走到街道中間突然就倒在那和平街上翻來滾去,那叫一個痛苦啊!等楚二爺趕來時,那楊氏已經滾得不成人形了!”
城民甲憤憤道:“這楚惡少也太可惡了吧?他何故這樣對付一個大嬸啊!”
城民丙哼唧道:“誰知道啊!他一天到晚四處發瘋,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發病亂咬人呢!”
城民戊打斷他道:“你别插嘴,繼續聽我說!”
“當楚二爺趕到時,見楊氏這般境況,立馬給她服了一顆藥丸,便讓下人攙着她到旁邊的茶肆休息,等到楊氏恢複過後,便是哭天喊地的哭鬧,“什麼我不做人啦”“這般丢人現眼不如死了算啦”“以後誰敢找我做媒啦”沒有生計還是死了算啦”諸如此類的話。
楚二爺在旁不斷的賠禮謝罪,最後不知說了什麼,楊氏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就此了事,不做問責。”
城民甲疑惑道:“咦,那不就跟平時沒有一樣嗎?我還以為是有什麼新鮮事呢。但是,這事跟李景餘又有什麼關系?”
城民戊故作高深道:“那當然有了!以往都是看戲的人多,敢管事的誰敢?!要不是礙于楚家人情面,楚惡少還敢這麼嚣張?!可就在那一天,敢管事的人出現了。”
城民乙一副震驚狀,奇道:“不是吧?難道就是李公子?”
城民戊一個拍掌,正聲道:“正是!李公子那天不知是抽了什麼瘋,竟然當着楚二爺的面辱罵楚惡少,本來這也沒有,平日裡罵楚惡少的人還少麼?但是千不該萬不該,李公子罵得起勁了,竟然連‘有娘生沒爹教’‘楚氏一族百年基業就要完蛋了’這種話都罵出口了,你說楚二爺能忍嗎?”
城民丁色曆内荏道:“當然是不能忍了啊!”
城民戊又道:“那是肯定了!楚二爺當場就教訓了李公子一番。當街當衆被訓的“體無完膚”,你說羞人不!?李公子當時那張臉紅的啊,都快熟了。可是,你猜接下來怎麼樣?”
城民乙催促道:“快說快說,别賣關子!”
城民戊嘿嘿道:“豈知那李公子不敵楚二爺說嘴,竟突然發作,手握匕首就要偷襲楚二爺!那李公子也是傻的,楚二爺什麼人?會給他偷襲到?真是傻到極緻!被當場抓住的李公子惱怒成狂,指着楚二爺又是一頓破罵!”
說罷城民戊一個叉腰,學着李公子當日神情、當時語氣道:“姓楚的!你們就是仗勢欺人!!楚惡少他作威作福,欺辱百姓你們還這般維護他,我真想剖開你們的心,看看你們楚家的心是不是都是黑的!”
衆人聽後,無一不陷入沉寂中。
難道?真是李公子所為?
可是,不可能啊!
楚二爺功夫了得,放眼金陵城甚至金玉朝,有多少人在他之上?
難道,李公子一直都是扮豬吃老虎??
那也不可能啊!
李氏幾代都是金陵人,百姓對他家也算是知頭知尾,而且李氏現掌家的夫婦也都已過花甲,家中也無人在江湖道上混迹,試問還有誰人教李公子功夫?
匪夷所思!
空中氣息漸漸凝結,衆人身上頓感陰寒,一道寒光從他們身旁穿過,吓得衆人瞬間彈開,而唯有一人還在立于中間,身上被一條繩索捆綁,動彈不得!
衆人順繩望去,被捆得如一隻人形肉粽的,不正是李家公子麼?
“咻!”
轉眼間,劉芫菁一個旋轉揮臂,李公子整個人騰空而飛,硬生生跌落在劉芫菁腳下。
劉芫菁垂眼定定地望住他,眸光裡殺意翻滾,越湧越高,可怕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