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視一圈,也沒能找出那絲怪異,他不免的心中唉道:“也許是太過于緊張了?或許是一看到楚惡少那張驕傲自滿的臉才讓他疑心叢叢,生怕他今日又要整什麼幺蛾子來。”
他方要開口,突然掃視到站在楚燿身後的那名男子。
風姿卓卓,身軀凜凜,那一身素白勁裝更是不染半分塵埃,自然是一個英朗俊爽的超凡男子。
他從進堂來,便一直站在楚燿身後,無聲無息。
倘諾位于他前方是另外常人,不管他如何低調,他也必然是矚目非常的。
隻是今日,在他之前的,不論樣貌與風姿,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楚惡少!
難怪他先前沒有留意到他,怪隻怪楚燿那張嚣張俊美的臉讓他渾了心神,真是大意了。
可,真正讓陸知書為之一震的不是他的不凡氣質,而是他延蔓至左肩的那縷縷紅色紋絡!
這身…這身…這衣袍…
他仍記得,他仍記得…
在那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在那個黑的五指不見得夜晚,隻有這抹異紅,在他眼中發出灼烈的光,灼烈的□□!
他永遠不會忘記,也不敢忘記…這花紋,這花紋就是…
“大人,大人!”
師爺正要與他說明原委,不料他心不在焉,神思恍惚,他悄悄向前喚了幾聲,卻發現他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堂下,眼神虛無缥缈,不知是在望些什麼。
師爺心道:“這楚惡少真的這麼恐怖?!看把他家大人給吓得,可憐見的!”
“大人,大人!!”師爺虎聲又開,陸知書驚得從椅上彈了起來,驚堂木被甩在了一邊,若不是師爺正拽着他右膀,他這會估計已經鑽到案台下了。
圍觀群衆皆被此動作驚吓連連,心中暗道:“怎麼了這是?大人被吓的要鑽台底啦?楚惡少也太恐怖了吧!”“就連青天大老爺都害怕楚惡少的瘟神體質啊?!太可怕啦!”
沈氏夫婦傷心之餘也帶着驚異的目光投向陸知書,而沈老夫人滿身幽怨之氣,她沉浸在對楚燿的仇恨欲海中不可自拔,便也無暇去顧看其他的了。
肖骐又偷偷摸摸的戳了戳楚燿後背,示意他不要笑得如此張揚,楚燿才不管他,難得有機會看到一向處事不驚的知府大人如此滑稽的一面,哪有不趁機多笑幾番的道理,這真是近日來唯一值得好笑的一件樂事了。
肖骐擡手揉眉,心中哀歎為何如此命苦,隻恨當初年幼無知,擇了這麼個人。
唉,自己選的路,再苦再累也要笑着面對啊!
而在場唯一巋然不動之人千面則面目沉靜,目光炯炯的看着陸知書,還有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絲絲淡淡的靈光,那明顯是涅天境加持過的護身法器所散發出來的光韻。
看來,這位陸大人,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就是不知,贈他護身寶物的是涅天境的哪位高人?
此次金陵之行,還真是收獲滿滿,不僅發現了金陵城卧虎藏龍,就連楚燿也……
一想到此,他的心思就忍不住的雀躍萬分,他倒想看看,一向清冷寡淡的少境主會露出怎樣表情。
思及此他腦海中已經開始演示無數種畫面了,痛哭流涕的,郁郁寡歡的,生不如死的,暴跳如雷的,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他非常樂意并且非常想看到的!
啊!真是十分期待啊!
他在心中狂笑不止,奈何場面不許,面上不能發作,他勾起唇角,那抹招牌式的調笑還未展開,一道冷冷的目光便向他投來。
他擡眼望去,目光之人,仍是肖骐那張稚嫩且充滿嫌棄的臉。
他也不惱,對他回之一笑。
肖骐鼓着雙頰别開臉,留下那圓乎乎的後腦勺對着他。
千面眼眸含笑,又在心中感概一遍:金陵,還真是個好地方呢。
堂外群衆七嘴八舌,一片嘈雜之聲在公堂上沸沸揚揚,宛如鬧市。
“肅靜!肅靜!肅靜!”左右聲如洪鐘,原想止住百姓的議論紛纭,卻不想他們大聲,百姓們則更加沸騰了,他們氣勢一下便弱了下來,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隻得把所有希望都寄予師爺身上,巴望着他早點叫醒大人才好啊!
師爺也是個能耐的,攙着陸知書不知在他耳邊嘀咕了些什麼,陸知書聽後面色十分精彩,他速速整理好情緒,理了理衣冠,再坐下時,又是那個處變不驚的陸大人了。
陸知書朗聲道:“楚燿,今日便是我與令兄約定的十五之約,你可有按照約定幫沈銳找到殺害他的兇手了麼?”
楚燿勾唇一笑:“是的,大人。我已經找到了殺害沈銳的真正兇手了。”
陸知書道:“哦?那是何人?”
楚燿看了一眼衆人,道:“大人,兇手就在這裡!”
陸知書不解道:“在這裡?我還未曾見過殺人兇手敢在公堂留戀的,你快說來,究竟是何人?”
楚燿伸出右手,往旁一指,道:“就是他!”
堂下頓時一片轟然,人人皆是震驚,不敢置信,隻因楚燿他所指之人,便是沈植!!!
沈夫人面目驚恐,激動異常,竟是第一次在公衆之地大聲斥責道:“楚二少爺!請你慎言!!!”
沈老夫人也哪許楚燿在堂上胡謅八扯,她一拂廣袖,冷聲道:“你個小犢子!胡說八道些什麼!銳兒可是阿植的親兄長,你們誰都有嫌疑,就是他不可能!你不要為了脫罪,就說出這種無稽之談的言論!你這個殺人兇手!怨不得你沒娘生,沒娘教,真該讓你下十八層地獄,去給我的乖孫贖罪!隻恨蒼天不長眼,讓你這隻毒蟲繼續危害人間!哼,不過也好,上天就是要你親眼看着你的親人都是怎麼凄慘離你而去的!到時候,看誰還能保你!”
“大人啊!我可憐的乖孫死不瞑目啊!如今這兇手還要冤賴我家人行兇,請大人為我做主!”說罷撲通跪下,向着陸知書磕了幾個響頭,大有血濺公堂的趨勢。
堂外一部分的群衆先前也領教過這老婦的厲害,對她說的話皆抱着七分質疑,三分冷淡的态度。
可其中不乏有一些新的觀衆,他們不知先事,都被她眼下這一番悲天哭地,義正言辭的剖白給深深感動,且念她一個年歲已高的老人家這番痛心欲絕,對楚燿的印象便更是差上加差了,其中尤為那名高大的路人最為激動。
他站的前,自然聽的更清,沈老夫人的一舉一動甚至她染滿霜華的鬓發和她絕望悲痛的表情都清清楚楚的納入他的眼底,活生生一幅手無縛雞之力老婦人痛失愛孫的悲慘畫面。
他紅着眼眶,粗着脖子,黑着臉大聲叫喊道:“賊人!殺人兇手!大人一定要秉公辦理!還老夫人一個公道!”
城民甲乙暗地裡拉了他好幾遍都被他拂回,二人隻能靠邊上挪開,隻想離他越開越好。
可惜人群擁擠,剛挪得一寸距離又被推了回去,城民甲暗道要糟,迅速伸手捂住他口無遮攔的嘴,狠狠道一句:“兄弟,閉嘴吧你!!”
陸知書皺着眉頭,溫聲道:“沈老夫人,不必如此,本官自然會為死去的人做主的,你快快起身吧。”
沈老爺與沈植連連扶起沈老夫人,沈夫人則站在旁上瞥了一眼楚燿後急忙挪開,好似做了什麼虧心事般。
沈老爺見她神情有異,反手便将她冰涼顫抖的手緊緊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