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楚燿對他的最後一絲憐憫,也将要被他的自暴自棄給消磨光了。
難道,難道…他真的不相信還會再見嗎?
可是,他想見啊…
他還想對二叔說…
又是一夜的降臨。
今夜的幕空特别黑,隻挂着幾點廖星。
小溪邊上所有的事物都沉睡在靜谧的陰森中。
幾隻揮翼而過的烏鳥留下一串粗劣嘶啞的叫聲後振翅高飛,匆匆逃離了這片讓它們感到驚悚的恐懼之地。
白日裡溫柔随風的柳樹此刻也顯得張牙舞爪,垂下的翩翩柳葉宛如黑夜中惡鬼的發絲,透着詭異、森寒,仿佛下一瞬就要纏上那蒼白脆弱的脖頸,稍稍來回一扯,便讓人身首分離!
就連那色澤豔麗的紫色小花此時看上去竟也像是來自煉獄的幽冥之花,花身散發出陣陣邪魅詭香,引誘你,教唆你,一步一步墜入深淵,邁向死亡之界。
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同往日的詭異。
突然,一抹飄飄忽忽的豔紅從楚燿眼前一閃即過。
楚燿心跳驟然加速,一個不詳的預感闖進他的腦中:難道是他???
他打了一個寒驚,身體緩慢地扭轉過去。
那抹紅,依然紅的瘆人。
楚燿當即腳下一虛,覺得自己就要暈了。
眼前事情發展的走向越來越混亂,他根本無從去想。
難道,這就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
在楚燿胡思亂想之時,隻見那男子俯着身,眯着眼細細打量着躺在地上猶如死屍的蘇青。
楚燿立即收起思緒,謹慎的觀察着紅衣男的一舉一動。
雖然蘇青求死之心如此強烈,可他實在也做不到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
可回頭一想,就算紅衣男真有心傷害他,現在的他又能做些什麼?
他們甚至連他的存在都感覺不到啊!
如此一想,楚燿倒莫名的平靜了下來,他苦笑自嘲道:“連自己的事都做不好,他又有什麼資格去管别人?真是可笑。”
現眼下,還是看看紅衣男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吧。
借着夜色的暗光,楚燿也悄悄打量起了紅衣男。
他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一樣,可是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再細細看,竟發現他眼底露出一抹明目張膽的笑意和一層熊熊的烈焰。
那是一道熱烈的光芒,在他那異于常人的瞳孔裡顯得尤為狂熱。
楚燿心底略微一顫,想道:“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過了片刻,紅衣男還是保持半躬身的狀态,蘇青眼睛更是不曾在他身上停留,仿佛是看不見他一般。
一個是不想為人的悲慘遺孤,一個是不人不鬼的驚世妖人,看似永遠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二人,如今相望隻在眨眼之間。
氣氛越發的詭異。
楚燿耐不住這瘆人的安靜,鼓起勇氣,試探性地開口道:“妖人?看得見我嗎?喂??看得見我嗎???!蘇青?妖人??你們到底想怎麼??喂!!!”
二人對他的聲音依然是毫無反應。
楚燿的心瞬時涼了半截,皺眉道:“真的看不見?”
不過也好,敵在明我在暗,至少他現在不必擔心紅衣男又要窺伺他的身體了…
也許是他的渴望感動了蒼天,紅衣男終于有了動作。
他擡眼掃了一眼那半輪的寒月,慢慢勾起唇角,一句不帶溫度的話語從他唇邊溢出:“怎麼,想死嗎?”
空氣瞬間降到冰點。
楚燿聞言氣的渾身打顫,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硬生生從牙縫間擠出一段唾罵:“他娘的!這說了還不如不說!這人怎麼回事,一開口就是死死死!他還是不是個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想活了,他偏還要在這個時候煽風點火是好讓他死的更快??真是夠了!”
楚燿瞪着銅鈴般的大眼在紅衣男身上來回掃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紅衣男早不知死了多少萬遍了。
可惜,沒有如果。
楚燿這才意識到自己将那個鐵一般的事實給忽略了:“娘的!他還真不是個人!”
蘇青的沈默讓紅衣男微微蹙了眉。
他伸出指尖在蘇青脖頸處來回輕撫、摩擦,動作輕挑而又不容反抗。
楚燿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他緊緊盯着紅衣男的手指,深怕他忽然邪性發作,将蘇青當場掐死!
誰知,楚燿并沒有‘如願以償’的等到‘某喪盡天良的妖人殘殺手無寸鐵的無辜少年’的戲碼,反而是看到了讓他驚破眼球的畫面。
紅衣男指尖所到之處皆泛起一層淡淡紅光。
紅光劃過之處,蘇青那因缺水而幹裂的皮膚慢慢變的光滑、細膩,嘴唇也逐漸恢複血色甚至更甚往日水嫩。
楚燿簡直被他這波操作給驚呆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不是準備要邪氣外露大殺四方嗎?
難道妖人也會轉性?看他之前與他碰面可是又打又殺,毫不手軟!現在對這少年反到起了憐憫之心?
呵呵,這就是所謂的差别待遇?
想他楚燿人人擁戴十幾餘年還從未受過這種屈辱呢!他琢磨着該做點什麼來‘教訓’紅衣男以報當日威脅之仇…
就在這時,蘇青渙散的瞳孔漸漸清明起來。
在他視線之内,是一張攝人心魄而又充滿邪性魅惑的面容,猶如柳葉的彎眉下,是一雙異于常人的瞳孔。
蘇青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人。
他也堅信,這麼美好的事物一定不存在于世。
他心中驚喜不已,連聲音都激動的發抖:“你,你是來接我的嗎?爺爺呢?我是不是可以見到我爺爺了?”
紅衣男冷冷一笑,譏諷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蘇青茫然的看看他,再看看周圍環境,小河,柳樹,紫色小花,還有他身旁的墓碑。
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蘇青不知所措的望向他,想确定這是不是在做夢,可越看他的心便越冷,直到再次跌入谷底。
他的眉眼漸漸暗淡下來,眼眸裡布滿了冰霜,似乎方才那個活生生的蘇青隻是美夢一場,他還是那個将要死去的一條活屍。
他看向虛掩的月亮,喃喃道:“為什麼救我?就讓我自生自滅不好嗎?反正…也沒有人在乎我…隻有爺爺在乎我,我想去陪爺爺…我…”
紅衣男打斷他的話,冷聲道:“想死?哼,沒那麼容易!我讓你生便生,讓你死便死,我說了算。”
楚燿不禁腹诽道:“呵,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何不上天?”
紅衣男突然一記冷眸掃向楚燿站立方向,他凝眸觀察片刻後未發現任何異樣才回過頭去,紅袖一揮,一座黑色步辇立在花海之中。
楚燿被他吓得一個機靈,本能地伸手捂住雙眼,待回過神後,紅衣男已帶着蘇青乘轎而去了。
他想起初見時紅衣男的陰鸷,不免心有餘悸,暗暗想道:“太可怕了!好人不與妖鬥!我還是趁機逃吧!”
怎奈天不從他願,畫面飛轉,他已身處于一間豪華酒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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