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五指猛地一收，楚燿隻覺脖子被掐的生疼，呼吸漸漸急促，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天地開始旋轉不停，雙眼直冒金花。

“思思！”

忽明忽暗間，他聽到顔塵聲嘶力竭的狂喊，一下像是在遠方，一下又像是在咫尺，飄忽不定。

“思思！”

聲音的主人明顯更加焦躁了，可楚燿隻想讓他閉嘴，奈何被扼住的喉嚨如有大火灼燒般，疼痛又撕裂的感覺讓他無法出聲，隻好在心底弱弱罵道：“說了，多少次，不準…不準叫思…思…”

他的氣息逐漸微弱，頭顱緩緩垂下，直到五官徹底埋入黑暗中。

顔塵鐵青的臉一陣抽動，眼中花火翻騰，可楚燿人仍在他的手上，隻要他稍加一動，楚燿怕是要當場屍首分離。

他急急退了幾步，才假裝鎮定道：“青絕王，您一向不與人界為敵，此次為何又要苦苦相逼？還請您高擡貴手，饒他一次！”

青絕看上去心情頗好，拂一拂手：“你放心，我會放了他。隻是…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

顔塵自然知道，剖珠離體，到時候他也不需要他了，自然會放了他。

可是，若到那一步，思遙…怕是九死一生了！

思此，顔塵不再與他浪費口舌，飛身而上，誓要與他拼死一搏。

又是幾道霹靂驚雷炸了下來，夜色如血。

顔塵還未近身，便被一道紫光屏障彈飛幾丈之外。

“——哈哈哈哈哈哈。”

青絕的笑聲在這詭異的绯夜中猶如九幽奪命厲鬼，讓人毛骨悚然。

那個在他手中已是奄奄一息的楚燿被一道光圈推到半空上，白衣渺渺，迎風而舞。

下一刹……

五彩斑斓的炫目光芒從他體内迸發出來，夜色霎時被這光彩照亮，光影流轉，猶如有上百幾千種最聖潔的光輝組成，瑩光粼粼，灑在人們身上，一切邪惡皆之消散，如被聖光淨化一般，心中一片清明，宛如新生。

炫爛光彩之中，一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珠緩緩而上。

珠光瑰麗，光芒盛放。

那些奪目絢爛的神光，便是這琉璃珠散發而出！

整個黑如墨汁的蒼穹也被映得五彩缤紛，壯麗至極，震撼至極！

“——哈哈哈哈哈哈！”

“靈魄珠，重現于世！起死複生，永生不息！”

紅衣如血的青絕伫立于光芒之下，怒号狂嘯的嘶聲在天地間回蕩不絕，紅衣飄飄，鬼魅駭人。

隐約隻見，那個半空上的白衣少年雙目緊閉，眉頭緊皺，那張蒼白的面色上一層冷汗蒙面，光芒仍不斷的從他體内迸發出來，光芒愈盛，他的臉色便又蒼白一分。

琉璃珠越升越高，眼看就要脫離他的軀體。

忽然，一道鮮血從他口中噴了出來。

血光将燦爛光輝渲染成紅，飄飄灑灑，落到地面。

有一滴鮮紅，正正落到了那枚青魚碎玉上。碎玉輕輕一震，那滴鮮血竟慢慢滲入玉身，一抹淺淺青光飄了起來，懸浮在半空。

楚燿蓦地睜開雙眼，那雙渙散的瞳孔内有無數偵景象在旋轉倒退，畫面一頓，他又看見那座長長沒有盡頭的長屋，而青絕仍坐在那裡，僵如木頭。

再往下看去，他順滑的紅袍被他拽的有點發皺，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将他衣角輕輕拂起，他眯起了眼，好像在回憶些什麼。

突然，他唇邊浮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一句近乎呢喃的細語攜着風一起飄入楚燿耳内。

“凡人？呵…不管他是厲鬼還是凡人，我從未後悔過。”

“我從未後悔過。”

“未後悔過。”

“未後悔。”

這句話如層層巨浪般一層疊一層的湧到楚燿腦内，不停不休。

他慘白的五官逐漸扭曲，猙獰。緊接着，一道撕心裂肺的高呼從他口中湧了出來。

“——蘇青！！”

随他呐喊而綻的，是漫天絢爛的光彩在呼嘯，在燃燒。

下一瞬，那飄浮空中的青光應聲而爆，森森青光之中，若隐若現可見一抹飄蕪人影。

“蔣青。”

一聲微不可查的喚聲響起。

青絕身體徹底僵住。

………………

這個，這個隻有他與蘇青才知道的名字。

是他？是他！

他的心一下沉入冰川，刺骨冰寒。

還以為，無數次的絕望教會他不敢再渴求奢望，一次又一次的崩潰也終會将他的心練如磐石，可如今“真人”就在他身後，他卻怕了。

他從未想過，再見到他時，他該跟他說些什麼？

或者可以告訴他，那些自以為的情深似海不過是他自我忏悔的借口，那些綿綿無盡的思念的不過是他為了漫漫無際的歲月裡可以苟活于世的借口，那些一句句夜寐的傾訴不過是他搖擺不定的心而又渴望得到溫暖的借口。

如果他都知道了，他還會這般溫柔的喚他名字嗎？

他終究是怕了。

人心似海深，不可估摸。

而鬼心呢，也如那永遠幽暗的九幽之地一樣令人看不見底。

他郁郁垂下頭去，眼裡全是濃濃的怯意、愧疚和懊悔。

漫天光芒仍在盛放。

楚燿的生命也在一點一點流逝…

灼眼光輝下，顔塵那張絕色逼人的面孔已是完全猙獰，他一掌拍出，将失神的青絕擊飛出去。取珠儀式即刻被這一掌擊斷，琉璃珠瞬間又隐回楚燿體内，絢爛光彩随之沒入，血色漸回，白影緩緩飄落，落入了顔塵懷中。

那廂，青絕撞牆落地，口吐一口污血，可他卻放棄了抵抗，坐在牆下，不起來了。

這時，楚燿黑睫顫顫，悠悠醒來。